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1-08-09 20:38

“晓牧侵星大暑天,昼寻芳树绿阴眠。”

大暑甫过未几, 立秋咫尺未远。辛丑牛年，“映日荷花别样红”之时, 簪盍良朋, “守得莲开结伴游”, 由沪上之禾城, 览胜于月河古镇。

物阜民丰之嘉兴, 以往曾谓之以禾城, 其城里之月河, 隶属京杭大运河之一脉, 流淌于城之西门至北门, 因“其水弯曲, 抱城如月”, 故名月河, 亦称月濠, 而入怀之明月, 实乃月河古镇, 其“大隐于市朝”, 宛如烟客高士, 于千祀云烟间, 独善其身, 宁静致远。

月河古镇, 始终氤氲着诗情与画意: 前者见于古镇之“金声玉韵”, 后者呈于古镇之“蕙心兰质”。古镇栖止于嘉兴蕃昌之所, 却温婉以水韵, 萦绕以古朴, 其纤巧精工, 其清幽秀曼, 无不映现于闾巷、邸院、石径、长廊、肆宅等。

嘉兴历来为形胜之地，一马平川, 且襟连南北大运河, 尽得水利之便, 故而人稠物穰, 通商惠工, 以至繁盛富庶, 振古如兹。月河乃一泓清漾, 源自大运河水系, 便利方圆,懋迁有无, 令古镇风生水起, 富甲一方。

月河古镇年逾千祀, 地占百卅余亩, 而曾经之官舫贾船, 一贯穿梭于运河之上;曩昔之灯火万家, 始终闪烁于夹岸之旁。官棹屡屡出没, 商舟频频往来, 让月河不绝于近水楼台, 又不经意附骥名彰, 昂然径行直遂, 以至软红香土, 雀噪遐迩，遂成“青粉墙低望里遥，红泥亭子柳千条”之壮观。

连类比物, 于江南水乡, 村庄镇乡置陈布势, 纯属如出一辙。因而, 月河古镇之衡宇, 粉墙黛瓦, 亦是傍水而筑, 枕河而眠。深巷纵横, 曲曲折折; 窄弄交织, 弯弯绕绕, 曲槛纡廊,亭亭秀秀, 留存着起初“清泉桥下流，万家桥上走”之霞姿月韵, 而千载之云烟, 于砖瓦罅隙间, “欢呼忭跃，不自禁止”, 犹如古雅之前生, 跃然而出, 以拥持璀璨之今世, 喜不自胜。

匍饮千载之月河碧漾, 古镇而今已绚烂归于平淡, 这应归功于当今府衙之鉴往知来, 将古镇拓界扩域, 并划地爲牢, 于其间, 整旧如故, 以存其真; 于其里, 见缝插针, 裨补阙漏。筑以点睛之物, 补以缀饰之景, 善存旧物青毡, 亦旧怡心; 感念旧时光景, 浮生缱绻。

迄今, 曩日古镇遂成历史街区, “裨补阙漏, 有所广益”, 使之与时推移, 亦今亦古; 而古镇引绳棋布, 各从其类, 宛如一幅市井画卷, 重现古镇弥远之风韵情趣。

当下月河历史街区, 乍看其北门入口, 敛锷韬光, 迸溢着敦庞之朴, 而门洞无扉而敞开, 本身不啻一种“框景”, 以引领世人趋步前行。抵近门洞, 似乎“山重水复疑无路”，而趋过内敛之门洞, 行尽狭仄之弄巷, 于转承之间, 河畔铺叠以仄径小桥; 在赫然之中, “柳暗花明又一村。”与此同时, 也佐证了“洞门无门有天地，天地有别在洞门”之中土园林圭皋。

登津桥而环顾, 方近之胜景俱落眉睫，旷然大快：行川, 清清冽冽; 流水, 缓缓轻轻。“廛里端直,甍宇齐平”, 一时水木明瑟，珠辉玉映；而河面如镜新磨, 炤映响晴薄日, 云影天光；又衬以檐廊之倒影, 临水蜿蜒。间或清风徐来, 吹皱一泓, 以至倒影微漾, 宛若“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

古镇街巷旁逸斜出, 又交错纵横, 而游趾其间, 无疑是一场寻幽访胜。府邸馆舍, 充斥画栋与雕梁; 老宅古屋, 不乏灰瓦与白墙, 徽派遗筑, 不知凡几, 又错错落落, 棋布星陈于古镇之街衢巷陌, 墙隅拐角。

蜕变为历史街区之后, 古镇也扩而充之, 以至“乱花渐欲迷人眼”，而曾经“万户鳞栉, 市声杂沓”之景象, 岂可无动于衷? 自然亟待重现, 全须全尾。

然其中又不乏袭人故技之痕迹：详悉甄核肆宅之入驻, 使之画疆自守, 林立其中, 以致瓦肆蔚起, 终为大观。正因由此, 街区之功能和身段得以丰富和提升, 而如此筑巢引凤于商贾, 既是安常习故, 亦是莫可奈何。

或许是当年府衙之深计远虑, 商业之于街区不啻添花于锦上, 不可或缺, 但绝非重中之重, 因而商贾云屯星聚, 喧噪于廛市, 未曾有怀山襄陵之势, 相反井然有序, 有条不紊, 即便于当下门可罗雀之时, 清寂旷谧之间, 亦是淡定自若, 有为有守, 践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之信念。

由于新冠疫情不去, 曾禀受以千祀雨雪之青石板弄巷安其所习, 一如既往, 泛烁着古雅之繁泽, 流淌着恣肆之嘈嚣。曾经之熙来攘往, 夙昔之红飞翠舞, 镌刻在青石板之上, 回荡于旧弄巷之中, 旷日积晷, 令人置身其间, 抚时感事, 喟叹“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伊昔古镇变身历史街区, 除了东渐西被, 业已言必有物。诚然, 街区不止于“两岸饶商贾”，懋迁有无, 还充盈以苍然古貌之市井民俗, 以及遐迩著闻之遗址或传承。

于是乎, 在江南“枕河而居”之望衡对宇间, 相映着端午民俗体验馆、粽子历史博物馆、江西会馆、大昌当铺、嘉禾水驿、高公升酱园、财神堂等身影, 而散落其里之评弹书场、皮影戏馆、古玩市场、花鸟集市等, 凝重隽永, 亦令人不期而遇。

月河街区之老街, 乃街区之点睛之处, 游履其里, 通衢越巷, 满目于琳琅。咀嚼缸肉、糟蛋、南湖蟹、文虎酱鸭等, 属舌尖之诗画; 舔吮雪饺、酥糖、橘红糕、嘉兴粽、水点定胜糕、干点云片糕等,乃嘉湖之细点。兰肴与细点, 催生童年之记忆, 回味当初之滋味, 应物斯感, 感喟不置。

相比一地同侪-嘉善之西塘及桐乡之乌镇，月河古镇丽质天生,却“养在深闺人未识”, 而西塘与乌镇奕奕赫赫, 身显名扬, 既缘于其原本之冰壶玉衡, 聘婷秀雅, 又归功于其不懈之户告人晓, 招蜂引蝶, 故先声夺人, 一时无二。

然而, 西塘与乌镇未必无懈可击, 至少入镇门不菲, 且商业化过度, 以致于饱受世人诟病, 但依旧自行其是, 一副店大欺客之模样。彰明较著, 月河古镇却慎终若始, 鉴前毖后, 尽日放任世人出入无间, 也使商贾张弛有度, 且各如其意。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月河古镇已耸壑昂霄, 倒屣相迎,“千淘万漉虽辛苦, 吹尽狂沙始到金。”

2021.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