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大海、一半沙漠 — 邂逅纳米比亚（八）

海狗，你早！鹈鹕，你早！

住在海边有个好处，自己吃完早饭了，走两步又能近距离观看吃早饭的鸟儿。踏上滩涂，泥地上已印下了大大小小无数行脚印。远处的浅滩也已被一群群的火烈鸟和鹈鹕占领。一片海泥被梨净了，火烈鸟展开翅膀，鹈鹕排成一排，纷纷寻找另一张餐桌。

我们早早来到码头，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排在栈桥上，当地的一只明星海狗开始自说自话地表演起来。时而在海面翻滚，时而在栈道的木柱间穿梭。玩腻了，跃上低矮的木质码头，大摇大摆地沿着木梯爬上栈道，在人群中摇头晃脑地搜寻零嘴。晃腻了，一矮身钻回海里，留下身后的一片水花和孩子们的惊呼声。

游艇的老板可以说是我们导游小李的同乡，也是位东北小伙。这下出海后的交流绝对没有问题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有人晕船。上了游艇，发现住同一酒店的牛仔帽大叔和他的导游小伙竟然也在甲板上，看到一面之交的熟人，大家微笑着相互点头示意。

此时，先前消失的那只海狗又从一侧船舷跃了上来，趴在甲板的长坐垫上张望。然后支起上身一番游走，大家纷纷为这位大爷让道。看看没有好吃的，这位老兄滑过另一侧船舷，重归大海的怀抱。这时默默等在一旁的鹈鹕夫妻终于冒了出来，挺着胸脯、大嘴一张一合地在领地上巡视起来。看看今天上船的这帮人没有进贡的意思，只得索然无味地踱回船尾。

不久，东北老板上船指挥当地伙计解缆起航。游艇缓缓离开码头，驶向海湾深处。一个当地小孩从舱里拿出一桶碎鱼肉，立刻引来一群海鸥，还有那两位以船为巢的鹈鹕。

出港

随着游艇渐渐驶离海岸，海鸟越聚越多，海湾里穿梭往来的船只也络绎不绝。远处海面上更有一排船艇整整齐齐地停在那里，遥遥望去像极了一座海上城堡，颇为壮观。

湾中除了大小不一的船只，远方海面还有一摊黑压压的乌云，不停变动着形状。用镜头拉近，密密麻麻都是黑色小点在舞动。找来小李一问，那是大群的鸬鹚在开饭。不知是什么扰动了鸟群，天边的那片乌云忽然翻滚、散开，纷纷飞向旁边的一片海域，随即又盘旋而下，再次结成一长朵密不透风的黑云压向水面。

游艇快速前行，越过一艘艘货轮，渐渐驶近那堵城堡搬排列着的船艇。当游艇终于从这排船边驶过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船上高昂的水炮。原来那是一排消防船，像一对武士雄赳赳地列队接受检阅。

再放眼前望，一条细细长长的沙滩从岸边远远地探入海湾，横亘在航道的前方。随着游艇快速逼进，长滩上成群的海狗越来越清晰，还有好多则在海边翻腾嬉戏。水面上到处都是窜进窜出，追波逐浪的黑色身影，完全无视我们这些逼进的游艇。这里是他们的天下，是他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王国。渺小的人类，你们只是一晃而过的路人，不要妨碍我们用餐。这次我们不像其他的常规团队，没安排在路上欣赏成群结队的海狗。但这也免除了从陆上近距离观赏海狗群时那熏脑恶臭的重重一击，利弊各半。

在海上捉迷藏

告别海狗帝国，游艇绕出长滩，来到海湾外部。还好不像昨天的狂风大作，今天一早风不大。但海湾中的排浪还是不小，艇身随着一层层的波浪时起时伏。站在船头，时而仰望云天，时而俯视波涛，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无风三尺浪的意境。所幸的是，这次出海全队无一晕船，上岸后领队大大地舒了口气。

正在大家无聊地望着眼前的海天一色时，船老大东北小伙突然跃上船头，高声呼喊着：“海豚！海豚！” 我连忙凑上前去，一番搜寻后，两头海豚的背影豁然出现在船头一侧，一闪之后又没入水中，许久又再次从双船头间的绳网下一窜而过。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食物原因，海豚很快就对我们的游艇失去了兴趣。船边除了翻滚的波浪，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估计也只有站在船头的寥寥几个人得以见到她们的背影，其他人则是茫然地搜索后怏怏而归。

大海再次趋于平静，只有船老大在不懈地搜寻着鲸鱼的踪迹，还时不时的用无线电和其他游艇互换消息。正当我昏昏欲睡时，船老大突然喊：“鲸鱼！” 大家立马全血复活，各自瞪大眼睛极力张望。海面上原先散开的游艇也纷纷调头聚拢过去，竟然还有一艘小快艇，划出一道白色弧线，急急向前冲去。在我无数次徒劳地张望后，脑后突然又传来船老大的吆喝声。急急转过身望去，海面已恢复平静。问一旁的儿子，小伙子点头称看到一个小喷柱，应该是头小鲸。好吧，小宝宝捉迷藏的功夫挺好，每每都把老夫给诓了。

船老大调转艇身，向先前出现水柱的方向赶去。这样不会惊吓到鲸鱼宝宝，继续跟我们躲猫猫吗？果然，下一次惊呼声又是在我脑后想起。怎么感觉鲸宝宝跟我们的游艇互换了个位置？太调皮了！船老大自然又一次转舵，在茫然地追赶了一程后，前方的海面上猛然冲起了一个白色的小水柱，总算抓到你啦！小家伙始终把身子藏在水面下、神秘莫测，又喷了几次水后，再次消失无踪。嗯，这下我回去可以跟朋友说：“没见过鲸鱼，还没见过鲸鱼喷水吗？”

当我还在想象着游动在水中的鲸鱼时，船老大宣布今天就到这里，应该不会再有新的发现了。于是船舱里摆出了简餐，生蚝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为了预防晕船，也因为不喜生食，所以我就点到为止，更多的是观摩团友的狼吞虎咽和风卷残云。

粉湖

出行前偶然看到介绍粉湖的文章，澳大利亚的粉红湖实在是太妖艳了。后来看游记，在纳米的鲸鱼湾竟然也有粉湖。不过这里的粉湖不是自然的，是盐场的杰作。而且因为是私人领地，因此属于闲人免进的地方，需要自己偷偷摸摸地翻过去偷拍。虽然知道不现实，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把文章和美图发给领队，弱弱地问了声：“好漂亮啊！我们去吗。” 领队的答复是：“那里早晚的天空都是粉色的。” 嗯，懂了。人要有幻想，但更要现实！

去三明治湾沙漠越野，需要在码头换乘越野车，我们正好坐进了队长的头车。车队沿海岸公路南下，经过我们住的酒店后路旁就再也没有建筑物了，路两侧的海面和泻湖上是成群的火烈鸟。有一只从海上往泻湖飞去的火烈鸟，展翅从车前掠过，红红的羽尖、红红的脚蹼清晰可见。

不久，公路对面陆陆续续驶来满载海盐的大型货车。越野车也在一个岔道口拐进沙漠，随即爬上一座高高的沙丘。当我以为沙漠越野就此展开时，越野车却稳稳地停在了沙丘顶端。车窗前，沙丘的另一侧赫然出现大片大片粉红色的盐池！心心念念的粉湖就这样从天而降，惊喜也在不经意间来临。

大家瞬间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惊叹之余，不顾午后刮起的大风，不约而同冲出越野车一通猛拍。女士们在兴奋之后想起了拍照神器——纱巾，有人回车找纱巾，有人飞奔追赶被大风裹挟而去的帽子，刚才还冷冷清清的沙丘立刻热闹非凡。而车队的老司机们则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手忙脚乱的游客们，这应该是他们的常规项目吧。

兴奋褪去，大家心满意足地坐回车中，车队驶下沙丘再次回到道路上。这个盐场还是蛮大的，有一段路就是沿着一大片盐池。深浅不一的粉红盐池，像一块块调色板，延伸至天际。道路和盐池间的水沟，里面流淌着深玫瑰色的卤液。司机停车，出去在沟边寻寻觅觅，最后失望地回到车中。难倒我们错失了析出的玫瑰盐钻？

沙与海，相濡相沫

盐场消失后，车队又回到海边。这里的大海已经从平缓的滩涂，变成排浪翻滚的海滩。温文尔雅的火烈鸟，也被一片片黑压压的鸬鹚所替代。车行而过，惊起一群群的鸬鹚，说遮天蔽日有些夸张，但气势非凡。

海岸边的沙丘上零零星星长着一些灌木丛，车队停在一座紧贴海岸的长条沙丘前。出得车门，整个人立刻被大风裹挟着的细沙所吞没。所幸这里的沙子极细，吹在身上没有太大感觉，就是墨镜完全挡不住沙子。沙丘表面的横风推动沙子毫无障碍地钻入任何缝隙，眼中始终有微微的刺痛感。

沿着沙丘的脊线没走两步，坡度就陡然上升。一脚下去，沙伴着风立即吞没鞋面。而脚下的细沙随即向坡下泻去，仿佛整座沙丘想把这些企图征服他的人拽回坡底。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攀上沙丘，左边是绵延起伏的层层沙丘，右边是直逼陡坡下汹涌澎湃的南大西洋。层层白浪前赴后继地拍向沙丘，感觉要把由细沙堆砌而来的沙丘一举击溃。而团团细沙也借着风势扫过浪尖，极力把巨浪磨成细碎的白色泡沫。沙漠和海洋在这里迎头相撞，阴柔海波变成刚猛的浪涛，而干烈的细沙则化身绵密的砂纸。看似不相干的两者，千万年来在这里相克相杀、缠绕不休，成就了一片不可思议的景观，演绎着大自然的神奇和魔幻。

登上沙丘的团友们齐齐地跨坐在脊线上，飞沙中展开双臂，纱巾和长发被风扯起，这疯狂的形象瞬间定格在了镜头之中。

沙丘

人已疯狂，接下来就看我们的坐骑了。越野车载着浑身是沙的我们离开海岸，向沙漠深处驶去。不像在埃及撒哈拉的沙漠越野，那里砾石遍地，越野车可以全速攀上沙脊，随即再把我们抛向车顶的同时一跃而下。这里是细沙的天下，越野车只能低挡缓缓爬坡。坐在车中就算是45度以上问天的姿势，也出乎意料地平缓。当越野车翻过沙丘顶端，我们又以45度以上叩地时，也没想象中过山车的感受，只是用手极力抵着前排椅背，视线透过越野车的前窗缓缓压向沙谷，感觉整张脸堪堪要埋入眼前的沙海中去。

回头从后车窗望出去，沙丘顶端缓缓露出后车的车头，保险杠和底盘历历在目。随着车身慢慢探出沙脊，后车也翻转向下，顺着车辙直直地向我们头顶压了下来。

狂风继续贴着沙丘顶端呼啸，越野车在一座座连绵的沙丘上俯仰翻转。我们时而被紧紧挤向椅背，时而被狠狠拽向谷底。耳边是车窗外狂野的风声，口中能咀嚼到细沙。在大自然面前，再次领悟到人的渺小和人类的伟大。

车队在深入沙漠腹地一程后，停在了一个低洼的谷底，四周高高的沙丘挡住了狂风。司机们从后备箱中拿出折叠的桌子，魔术般变出两张餐桌，放上了在沙漠中堪称丰盛的简餐和各色饮料点心。肤色各异、年龄各异的游客一拥而上，拿起食物站到避风处吃喝了起来。而我怕接下来大起大伏的行程会让肠胃翻江倒海，所以更钟情葡萄干。

虽说谷底风小了许多，但那也是相对而言。从沙丘豁口漏进来的风还是能扬起肉眼不易察觉的细沙，所以我们绝对是伴着当地特产——细沙一起咀嚼。好在这里是地表最古老的沙漠，所以沙粒已经被研磨的极其细碎，几乎没有太大的感觉。小憩片刻，感觉脚尖有什么东西堵着，以前袜子不合脚，走着走着褪下去时也是这种感觉。赶紧脱下鞋子，嗯？袜子好好的。再伸手一摸，鞋尖里积了一大堆沙子，一种压实后棉花的触感，完全不感觉膈手。

小朋友永远是精力最旺盛的，我们在谷底发呆时，小朋友又向沙丘发起了冲锋。跨一步退半步地冲上沙丘，然后兴奋地滑下来，反身再次攀爬而上。闹够吃好，收拾起餐桌和垃圾，我们这辆头车变成尾车，再次行进在沙丘之上。

车队又一次停下时，我们站到一处较为平坦宽阔的沙丘顶端。老夫老妻走下几步并肩坐在沙地上，眼前横亘着一道道连绵的沙丘，远处天际是一抹快要融入蓝天的大洋。除了风声，周遭出奇的宁静，不禁使人遐想在这飞扬的风沙中，一起手牵手等待夕阳的余晖，一起肩并肩仰望繁星若尘，再一起慢慢品味这里的地老天荒。身后的儿子把这一切框在了镜头之中……

回程

可能是紧邻大洋的关系吧，这里还是有不少零星分布的灌木丛。在驶回海岸的路上，我们在一个沙丘下遇到了一群小狐狸。司机和它们可能已是熟人了，停车拿起一块肉走了下去。狐狸警惕地散开，把司机远远地围在当中。司机进一步，当面的小狐狸就赶紧退一步。司机就地把肉放在沙地上，狐狸贪婪地探出鼻子吸了一口气，然后谨慎地围着司机远远地兜圈子。司机退回车内后，小狐狸立刻拥了上去。

接下来回程简直就是来程的倒放。沙丘退去，海浪层层拍来；鹈鹕被成片成片地惊起又落下；玫瑰色的卤水槽跟着越野车前进；火烈鸟在公路两遍信步觅食；归巢的火烈鸟展翅从车头划过。最后是酒店前的告别和夕阳的隐没，海与沙的一天缓缓落幕。

微笔记

旅行时间：201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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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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