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1-03-25 09:00

“生在苏杭葬在北邙”，自古以来都是帝王、官宦、显贵们期望的前生享乐之地和来世归宿之所。横卧在洛阳城与黄河之间的邙山被认为是世人仰止的龙脉，驱车行驶在巍巍邙岭的连霍高速洛阳段，不时飞掠而过的山丘般的墓塚，似乎在毫不厌倦地向过客述说着这里千百年来富贵的气韵，那土塚古墓之下，尚不知埋藏着什么样价值连城的宝物和深厚待解的历史。

然而，就有这么一位帝王偏偏不爱北邙干爽的金黄厚土，离群索居，孤独地躺在邙山背阴处的黄河岸边迎朔风听涛声，而他的子孙们都没有跟随他拱卫环绕，而是死后都遥遥酣睡在北邙阳坡享用温暖和光明。这位帝王就是东汉的开国大帝光武帝刘秀。

刘秀的陵寝汉光武帝陵在今天洛阳以北20公里的孟津县白鹤镇铁谢村。东汉的帝王，惟有刘秀，只有刘秀的陵寝在这里，在这邙山之下的黄河岸边。有人解释说，这是光武皇帝的独特之处，他不屑于俗套的“背山面河”，就是要一反常规“蹬山枕河”。“背山面河”寓意“以开阔通变之地形，象征其襟怀博达，驾驭万物之志。”而这些人却没有解释出“蹬山枕河”的高远要义。

铁谢村是我外婆的家。在铁谢村，在孟津县，在整个洛阳，汉光武帝陵这个名字并不响亮，它响亮得人人皆知的名字是刘秀坟。相比于汉光武帝陵，刘秀坟这个名字更通俗更容易被人记住。在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就经常给我讲刘秀坟的故事。

外婆讲：刘秀的儿子很不听话，爹说向西，儿偏要向东，爹说想吃甜，儿偏说咸好吃。刘秀临死前，寻思着儿子一辈子都不听爹的话，可千万不要等我死了不葬我到北邙而把我扔到黄河里。就把儿子叫过来说，我死后，你要是孝顺，就不要把我埋在邙山上，你要让黄河向北滚三滚，把我埋到河心里。儿子却想，自个儿一辈子不听爹的话，爹死了，一定要遵照爹的遗嘱办。结果，刘秀死后，儿子就使人将黄河向北改道，把爹埋在了黄河的主河道里。

虽然这样的故事听起来很荒唐，但至今也没有见到过刘秀坟之所以不在邙山上而在黄河边可信的解释。

作为开国皇帝，刘秀一生简朴，提倡薄葬。因此，光武帝陵也只是稍大一点的土丘而已，门前倒是有一条200来米长的宽阔道路，地面上铺满了鹅卵石，也甚是简陋。进到大门里，也不见雕梁画栋的殿宇楼阁，只有一通也不是很高的墓碑竖立，上面乾隆皇帝手书的碑文顿显刘秀作为光武皇帝的至高荣誉。

除了刘秀的陵寝，这里最为有价值的地上文物，就应属园内的1458株参天古柏树了。囿于刘秀生前简朴的亲民作风，直到隋唐时期，后人才在园内栽植了这些柏树，树龄距今都有千年以上。

关于这些千年古树，人们还编排了很多有趣的解说。刘秀年幼丧父，家道中落，直到29岁已成大龄青年才偶然遇到了19岁的新野姑娘阴丽华。刘秀对阴丽华一见钟情，娶其为妻。可干大事业的刘秀没有和娇妻度完蜜月，即匆匆告别远走，消失在茫茫硝烟之中。及至多年之后登基称帝，身边的皇后居然不是阴丽华。但刘秀终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霸业成就后，命人将阴丽华接至身边封为贵妃，后又废掉皇后重立阴丽华为皇后。汉陵园中一棵古柏紧紧环抱着一棵苦楝树，两棵树同根共生，被人称赞为刘秀与阴丽华苦恋成正果的佳话。

在刘秀建立东汉王朝的过程中，著名的云台二十八宿跟随左右驰骋奔突效命沙场，立下了不朽功勋。园中就有一棵被命名为赤胆忠心的古柏来纪念和描述二十八宿对刘秀的忠勇之心。

更为有趣的是，千年古柏除了有含义隽永的严肃庄重之外，还有不少让人轻松惬意忍俊不禁的逗人之处，比如拍手即能听到鸟儿啾啾鸣啭的鸟鸣柏、惊恐回头的小鹿、坦胸露乳直立卖乖的猴儿.......

刘秀坟死后更为亲民的地方，还在于游人都可以爬上高高的坟头，大不敬地作威作福地骑在皇帝的头上。在坟顶有一个千年宝洞，只需丢进一枚钱币，听见“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刘秀就能告诉你可到何方发财享福。

在儿时记忆里的文革年代，刘秀坟就是一个围墙倾塌、荒草丛生、乌鸦尖叫，孩子们可以在里面肆意奔跑喧闹捉迷藏的破园子，哪里知道这里是开国皇帝的安眠之处，哪里知道这里竟然是一处至尊至贵的皇陵。只知道刘秀有一个不孝的儿子，只知道刘秀老头儿命苦得竟不如一个穷人家的老者尚可以葬在北邙的半山腰，而只能死后让僵硬的身子任意地被黄河渗出的泥水浸泡而膨胀而腐烂而消亡。

如今，这里是3A级的景区汉光武帝陵，不知躺在皇陵里的枯骨可否有知，可否还想到北邙之上去钻进干爽的黄土，而我总觉着是那么怪怪的怪怪的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