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山海

从蓬莱客运港启程，渡轮在一大群海鸥的尾随陪伴下，驶向长岛。

广义的长岛是指长山列岛，也叫庙岛群岛，我只去狭义的长岛：南长山岛和北长山岛。两岛之间大桥飞渡，合为一岛。

不到一小时，渡船抵长岛。酒店派出租车迎候，服务周到。司机人过中年，被海风吹得微黑的方脸，看着厚道。中午饭点已过，他建议去他熟悉的南长岛机关食堂，说那里的饭菜实惠公道。虽然只有仅剩的两条鱼和白菜，却收获了食堂大妈的热情友好，还有那个大大的海菜包子，至今还记得鲜香味道。

下午去北岛。午后的阳光洒在月牙湾，海水湛蓝，沙滩金黄。暑假黄金季节已过，海滩上游人屈指可数。一个售卖旅游纪念品的流动摊档固执地坚守在沙滩旁遮阴处，档主坦然地看着空旷的沙滩，似乎并不关心游人的多寡，就像坐在自家阳台一般悠闲自在。他说今年暑期旺季的游客不到往年一半。一个看不见的新冠病毒，挡住了很多人出行的脚步。人类貌似强悍，其实也很脆弱。

长岛四面环海，线条优美的海湾沙滩俯拾皆是。刚离开半月形的月牙湾，又见到了鸥翅湾，从高处看，蓝色海水和金色沙滩亲密拥抱，吻出一个硕大的海鸥展翅图案，线条流畅，浑然天成。鸥翅湾三个字刻在石碑上，很新，我猜是旅游开发商起的名字。从鸥翅湾收回目光往前看，就是北岛最负盛名的九丈崖。海岸边突兀而起一座垂直高崖，上凸下凹，人行其旁，会产生一种压迫感。抬头看，崖壁龇牙咧嘴，不由得加快脚步，快速通过。

过九丈崖，眼前的海岸与平静优美的月牙湾、鸥翅湾相比，更加俏皮有趣。一大堆各具异象的石头集聚岸边，有的像一把巨大的利剑，斜插入海；有的如一艘小型炮艇，劈波斩浪；还有的是天生的桥塔，敦厚稳重。更多的礁石难以名状、任凭想象。在这些石头上行走跳跃，似乎又回到了少年顽劣的快乐时光。

九丈崖的美和趣味，不在沉重且令人畏惧的九丈崖本身，而是体现在它身旁经过海浪雕琢的海蚀地貌之中。

当西去的太阳将石头描画得越来越金黄的时候，游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山上走去。登高赏日落，是九丈崖一天中最后的节目。山道不太规则，越往上石阶越高越陡。好在山不高，很快就可以看到平缓的顶部。

太阳向着西边两座岛屿之间的海平面加速靠近，射出越来越红的光芒。接近海面的云层太厚，挡住了太阳西沉入海那一刻的瑰丽辉煌。太阳在云层里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光芒，然后沉入海中，在天边留下一片灿烂红霞。

翌日游南岛的烽山林海，主景是林海。长岛的林海，不是林海雪原的林海，是山林和海洋之意。按司机指点，先去“远观”亭。拾级向上，见一个大大的蜘蛛网斜挂小径中央，蛛丝在阳光里闪闪发亮。游人罕至，蜘蛛霸道，小亭很孤独。扶栏远望，海阔天空，难得清静去处。亭下立一石，上有“远观”红色大字，不太懂书法，好像有颜体之韵。落款葵酉仲夏华国锋，还钤了印。葵酉年应是一九九三年，是年72岁的他在此伫立观海，挥毫留下“远观”之后，心境应是平静如水。

走到林海最高处。黄渤海分界线标志碑通体洁白，玉树临风。碑座两条白玉龙，应是黄海渤海两龙王，龙首各朝东西，看管着自己的领海。碑身两根高高耸立的洁白石柱并排而立，直指蓝天；东西两边柱身上各用黄铜镶嵌着“黄海”“渤海”四个大字，一块写着“长岛”的铜匾将两根石柱连在一起，寓意简洁明了。俯瞰黄渤海，长山尾由粗及细、呈弧形甩入海中，轻松潇洒一分两海。东边黄海蔚蓝，西面渤海微黄。若遇两海汹涌，黄海潮流向西，渤海波涛朝东，潮头对立，泾渭分明。今日海平波宁，黄渤两海和谐难分。

沿山径下山到海边，走玻璃栈道到长山尾，近距离感受黄渤海交汇相融。

长山尾铺满鹅卵石。黄海渤海潮头各自携带石头在此相碰，千万年累积，就成了长山尾。站在这条由涌浪冲积而成的天然海堤尽头，面朝大海，张开双臂，右手牵着黄海，左手挽着渤海。胸怀四海的感觉，也就如此这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