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5.25

石头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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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数:1 天 时间:4 月 人均:40 元 和谁:一个人

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古称“真觉寺”“正觉寺”,民间俗称五塔寺,本是皇家寺院,后因大火焚毁独剩一座金刚宝塔,现依宝塔,增添许多北京出土的石刻碑文,石像,形成一个院落,曾经的寺庙已不在,现改名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

金刚塔这种独特造型的塔一般大众不常见,游客来到塔前常常会惊叹一声:这塔有点意思!这就是现代人对这座塔最高的赞誉。金刚塔往往会有一个四四方方像平房一样的底座,底座墙面会雕刻满装饰花纹来赋予塔某种信仰。底座需要建的结实稳固,因为在底座之上会堆砌四五座大家常见的多檐塔,一座稍大的塔占居中心位置,四周再安插多座小一点的塔。这就是金刚塔最独特的地方,一个平房顶着四五座小塔,样子非常的凝重与方正。

经安检进入博物馆院内,可以看见金刚塔就坐落在院内中轴线上,塔前左右种有两棵百年的杏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塔身,让人无法直接观其全貌,半遮半掩增加了观塔的趣味。现在正值春天,杏叶鲜绿,一片片绿色的小扇子串成一串倒挂在树枝上,挂满了左右两棵杏树,风吹动着这些小扇子枝摇叶摆轻微波动发出海浪的“哗哗”声,摇摆出春天的声音。百年来,春天都这样经过它,触碰每一处砖石。信仰者围绕着塔身顺时针步行,默念佛经,如有愿如无愿万事合掌独自绕行,如有心如无心千语默念积攒功德。

百年前有僧天竺来此地开坛讲法,永乐为其建寺,后乾隆相中此寺,为母庆生拨款重修,终寺庙焚于动乱年间,唯留孤塔,寺庙屋舍不在,但地基遗存。现在塔前原大殿地基上新建保护性台基,并在台基上原位复原柱础,直观展现原大殿的柱网布局,在这个布局中又摆放着原佛龛的石须弥座,整个大殿原貌时空错位般的出现在眼前的虚空之中。大火的焚烧,时光的磨灭,都无法摧毁石头凝固的记忆,那些受人供奉的佛像本摆放在这须弥座之上,可现如今只剩下雕刻华丽的石头。

在佛龛的遗址基石下,坐着两位绘制遗迹纹样的文物女画家,两张折叠小布椅,便捷出行笔袋中装有若干文具,每人戴着一顶太阳帽,方格速写本放在膝盖上,边聊天边熟练的临摹遗迹上的纹样,她们聊着天南地北的古迹特色,其中一个说“这南方北方的风格确实不一样,在北方看惯了这些严肃的石狮子,再去广州看那里的石狮子,你就会觉得它们太不正经了,闹着玩呢!”另一个女画家说“对对对,严肃不了一点”,两个人哈哈的一起笑起来,就这么一边愉快的聊天,一边画画,一处画完然后又搬着折叠椅去另一处,继续谈笑间临摹着残留的记忆。

在这个院落里写生画画的不止这两位,转过佛龛基座,在其背面坐着一群小孩在户外写生,其中一位女老师起身,跑向两个小男孩,两个小男孩在塔下四处游走闲逛,老师走到他们身旁,让他们回来继续画画,小男孩说“我都画完了,还要画什么呀!”老师说“你们回来再改改,慢慢画,我们马上上色…”小男孩还是不愿回到座位去,老师又和他们拉扯了几句,终于把小男孩们哄回了座位,小男孩回到了座位后,整个小孩群开始热闹起来,老师在此时开始教孩子们怎么上色,另一位老师一会来回维持着课堂纪律,一会对着某个小男孩说“别说话了”,小女孩们则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对着古塔专心创造美丽,悄声声的跟老师说"“老师你看这画的怎么样”“老师我调了一个非常梦幻的颜色”,女孩子们在创作美丽的时候,男孩子们在那唠叨着“今天是不是要下雨,你看我这树画对了吗?这个叶子要怎么画啊,是不是画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画着画着一位小男孩半跪在地上,把小板凳顶在了头上,两个老师忙碌着左一下右一下的,在老师的忙碌之下,孩子们在他们父母来之前完成了他们的作品,父母们看着他们的画,绕着塔转着欣赏美景,欣慰的思忖着值得,和孩子亲子互动片刻后就带着孩子回家吃饭。这里是个定点儿童绘画培训机构,早上的孩子被父母带走后,下午又来了另一批孩子,重复的剧情下午又重演了一遍。

我在塔前静坐,塔前有一座残缺的石香炉,从塔里走出一对老夫妻路过时,老太太说“你看这好好的香炉都被砸了”,老先生说“这当年我读书的时候都是我砸的,没少砸”,老太太说“你没事你砸它干嘛,碍你事了”,老先生说“哈哈,当年就是看它不顺眼,碍我事了”。笑呵呵的就将一段激荡岁月谐趣的述说出来。

久坐在杏树下,微风吹拂而过,凝视着眼前的金刚塔,满墙的图案迷乱着俗世凡尘中我的眼睛,砖有数量,塔有数量,人群有数量,事件俗物皆有一个固定的数量,但这塔上的佛像没有数量,千佛塔,万佛塔,没有人会去质疑这数量,一切皆看佛缘。就好像那围绕着塔而行的虔诚者从来也没有质疑过,循环着,念诵着,日日如此。

进入塔内,为保护文物上二楼的通道已被封禁止,在一楼屋内中间是一座面朝四方的佛龛,每个朝向都有一尊佛像,外围墙壁的四周展示的是此地的历史和塔身装饰艺术的介绍。北京大多数遗迹都会有乾隆的记忆,在乾隆漫长的一生中不知在多少地方留下了自己的记忆,给后世讲故事的人提供了说不完的灵感。

对于石刻博物馆,另一主题当属不同类型的石刻艺术,龟驮碑,华表,抱鼓石,上马石,石虎,石羊,石翁仲,石供桌,石贡品,石坐榻,石碑,石墓,所有在北京挖出来能代表某一种类型文化的石刻艺术都展示在此。穿梭于此不知是被历史所震撼,还是被矩阵排列的石头所震撼。石头与生俱来的重量压在时间的路途中给人以节点,为世人在时光的旅途中锚定一个时间的坐标,人们从其身旁路过,迈向下一个。

龟驮碑作为最常见的石刻形象,在此地亦是最多展示的石刻,驮碑的石龟名为赑屃,古代神兽的名字真的很难认,换成同音字读“碧细”,众多赑屃聚集于此,大小不一,形象各异,整齐排列形成独特的形式感,以及赑屃石刻形象独特的力量感。上面所记录的事情早就已经风化在了时间中,赑屃却还在坚挺的背负着沉重的无字石碑,石碑虽无字却胜似记载着万千的故事。从赑屃阵群向上窥望金刚塔,隐藏在杏叶后的金刚塔更显神秘岁月的故事。

在围绕院落的回廊墙壁上,镶嵌着关于这座城市的石碑记忆,碑刻繁体字。现代人尚不能阅读书本上的文言古文,更别提这经过历史洗刷残缺的碑文。对于走马观花的游客来说,来到石碑前,坚持粗略的观看一阵子,在其中能找到几句能够理解的文字就按耐不住与同伴分享,反复念叨。如一句也不识,呆站片刻然后无趣的走开。古代碑文常用来记事,记录某段历史,或记录某人生平,到最后人不在物不在但石碑仍在,一生的故事最后就剩一篇文字刻在了石碑上,不知何年某日由于何故被埋在泥土中,再又不知何年某日何故被挖出,展示于世人面前,人们再根据上面所记述的内容在时间的长河中锚定一个时间的坐标。

"你好,请问这是雕的一个什么?"旁边的老阿姨问我,"我不知道呀,我来看看,这里有介绍,""这是一座石羊,这是一座华表···""这个历史最久,是元朝的,这个是明朝的,这个也是明朝的···"这里每个石刻都会有简单的介绍,老阿姨看不清介绍上的字,我就大致的说给她听。这些石羊石虎早被时间磨去了棱角,就剩下个光滑的脑袋,嘴唇上翘微笑,略有些滑稽感,我们从石刻前经过,在它漫长存在时间中,我们是它不经意不在乎的一粒灰尘,一只蚂蚁,我们和其他经过它身边的任何一个存在与不存在的事物一样,它始终纹丝不动,经由时间任意的流逝,它都按自己的规律存在着。

"你知道这石头是干什么用的吗?"另一处另一群人在游览中互相交流,"这是上马石呗,山西有很多···"我看着他们所指的上马石,一个两级台阶的石头确实能够方便骑马者上马。这几个人如同游学般在这观赏,边观赏边对比记忆中的意识,一个懒散微胖踏着一双棉布鞋,懒散者带着其他两个人主导着参观的路线,一边参观一边不经意间三言两语聊着这些文物,另一个心不在焉的回答着他的问题,还有一个人在他们身旁像是旁听生,一路插不上话。我在这个院子的另一边,另一个时间段再一次碰到了他们,那两个一问一答看似有些学问,一路游学参观已接近尾声,那位主导者对着那位旁听生说:"这些地方还是可以再多花些时间好好看一下的,这个地方值得多看,我们就先走了,你一个人再慢慢看一会吧!"又有两个人在石刻漫长时间中划过。

热爱摄影的人背着一个双肩包,胸前挎着一台单反,但他并没有自己拍照,他将相机摘下,递给身边的女伴,女伴兴致勃勃的接过相机,对着金刚塔寻找有趣的角度,它们一边拍照一边讨论着相机拍照的效果。拍摄的照片会讲故事,拍照者会选他们想给你看见的的照片给你看,不愿让你看见的永远存在他们的相机里。不过还好在场拍照的人只是为了追求不同效果的美丽。女孩子拍照总是有自己的见解,对于她们来说手机就足够记录她们的美,对于美丽来说,一切都是她们的背景,愿这个世界永远都能成为她们美丽的的背景。不同的相机镜头下历史的记忆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如果石头是凝固的历史,那么摄影就是瞬间的凝固,用瞬间的凝固去记忆凝固的历史,短暂与悠久在这一瞬间互相打了一个照面。那么文字呢?对于这些文字,在一段相对于漫长而空旷的时间里我绞尽脑汁的想出这些字,将它们输入到我的电子设备上,它们不会被刻在石碑上,它们会发表在几个虚拟的世界里,只要服务器不停,就还能找到它们,可以清晰可见,不难识别,就算有几个字不认识,你也可以通过便捷的搜索查阅到这些无用的文字。这些无用的文字仅仅代表着我的一个时间节点,在我漫长的人生中供我自己回忆,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何年某日由于何故翻看这些文字,它们没有信仰没有故事。小小的一个院落聚集着不同为此而来的人,不知为谁而来,不知为何而来,石头记忆着过去也承载着未来,新的故事继续从它们身旁经过。

撰稿:彬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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