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1-09-10 15:58

很久以前，这里是长满青草的山谷，当夜幕降临星月初升时，“雪山仙女”就会飞落山谷踏着绵软青草翩翩起舞。有一天，牧羊人带着羊群来到山谷，“仙女”恳求牧羊人留下一小块草地用来跳舞，因为失去草丛的山谷有很多碎石，牧羊人敷衍着答应，转身却任由羊群啃食。失去青草舞台的“仙女”勃然大怒，召唤雪山融水与地下温泉将山谷淹没，只留下一块突兀的岩石，待到岩石长满青草后又降临起舞。

这段话出自斯洛文尼亚神话故事集《仙女湖》，书中所谓“山谷”即如今的布莱德湖，位于阿尔卑斯山脉南麓，离首都卢布尔雅那大约50公里，是斯洛文尼亚旅游业最耀眼的一张名片，连续多次上榜欧洲最知名的自然景区，年均接待国际游客达500万人以上。布莱德湖的形成原因与神话相传颇为相似：第四纪冰期（距今200-300万年前）使寒带冷气下沉，阿尔卑斯山脉凝结成巨大冰川，在数万年重力作用下，部分碎裂的巨型冰川滑至低处，布莱德湖从山谷盆地变为冰川堆积区。冰期过后，冰川融水顺着冰体滑行轨道逐渐堆积成布莱德湖湖。“布莱德”一词源自古代斯拉夫语，民间多以“仙女名布莱德”为由称之“仙女湖”，由于雪水汇聚成湖缓解当地用水压力，因此又被神话为“仙女担心山民无水可饮而引水至此”，早在7世纪期间就被奉为“圣湖”。从历史角度出发，布莱德湖虽早在石器时代就有斯拉夫人定居，直至公元788年法兰克军队打败斯拉夫公国时，这片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的沃土才引起巴伐利亚人重视，但真正令布莱德湖引起关注的却是宗教。公元1004年，德国皇帝亨利二世将布莱德湖交给阿尔布因主教，以感谢教会为帝国统治做出的贡献，阿尔布因前来视察发现，湖区土地肥沃且气候极为适合农牧，回头跟亨利二世要了一大片土地与一笔用作修建城堡和教堂的资金。至此，布莱德湖从王室资产转变为教会私有。根据欧洲封建王室的惯例，主教需留守教区中心布教，阿尔布因决定设立城堡领主，将土地低价租给平民种植，每年1%收成由领主代收再转运给王室和主教，方圆百里的平民牧民听闻后陆续迁来，逐渐形成布莱德城区。到了14世纪中叶，布莱德城区居民已过万，新任主教下令将布莱德升级为新教据点，此后数百年均交给贵族打理，布莱德也因此成为王室贵族和宗教高层聚会、休闲、度假的不二之选，城市建设进一步完善，湖泊管理、交通设施也随之加强。19世纪初，欧洲天主教进入世俗化，布莱德在法国与奥地利之间多次易手，但仰仗宗教地位从未被破坏过，1838年奥地利皇帝将布莱德以私人礼物的方式再次交给主教，但此时封建制度已被废除，布莱德私有领地的性质也发生了改变，逐渐从“宗教圣地”转变为农业产区。在南斯拉夫王国崛起前，布莱德农业规模迅速扩大，湖区周边土地几乎都被开垦为耕地，主要种植大小麦与向日葵、葡萄等作物，当时的葡萄园规模位居斯洛文尼亚第一。说到布莱德葡萄就不得不说南联盟的铁托，1945年铁托启动战后重建计划时曾视察布莱德湖区，结果对晚宴上的葡萄酒赞不绝口，离开前指定布莱德酒庄为其定期供应葡萄酒。1947年，铁托干脆在湖边修建了一座“红酒园”，从此每年春夏两季都会前来度假，由于过于奢华，这座庄园又被西方誉为“皇家行宫”。受铁托影响，当时的南联盟高官纷纷以布莱德湖为度假第一选择，而铁托也顺水推舟将布莱德“行宫度假”用来奖励做出卓越贡献的将士，至此转变为南联盟重兵把守的疗养胜地，湖区沿线一千米以内的农田均被填为草坪，平民百姓连农活都得绕着走。脱离南联盟后，斯洛文尼亚政府下令布莱德湖区逐步清退耕牧，原有田地大部分都被迁往10公里以外的拉多弗里查市，经过20多年恢复，原有农田已基本恢复为森林与草原，正式进入“旅游年代”。由于太过热门，再加上地理位置相对中心和气候适宜等天然优势，布莱德湖的旅游热度从“宗教时代”一直火到21世纪，夏秋两季的中西北欧避暑游客往往连机票都抢不到，只能经火车换乘巴士抵达（首都车费3.6欧元、克拉尼1.8欧元），秋冬季则以东欧滑雪游客为主，虽然没有避暑游客那么多，但也经常出现扎堆排队的现象。向导妮娜说：斯洛文尼亚旅游发展潜力很大，出于对环境破坏的担忧，当局并没有大力推进旅游设施的增设，直至2015年后才开发了布莱德湖第5个旅游区，分别是：市区、湖心岛、布莱德堡、娱乐中心与新区。市区部分以高端酒店为主，入驻有欧洲80%的顶级奢华酒店品牌，因此价格十分高昂，动辄四五百欧元起步。值得一提的是，布莱德市区酒店的收费项目比较繁杂，各种小费与额外服务费用堪称防不胜防，甚至前台叫个车/船、餐厅递个筷子都要另行收费，因而广受游客诟病。为了提高普通游客的体验度，斯洛文尼亚在布莱德堡与娱乐中心两面又批准几十家酒店，结果没多久，这些酒店的标价也迅速上涨，基本维持在市区酒店的75-80%之间。斯洛文尼亚实行欧盟经济策略，无力干预外资酒店的定价，这才有了以家庭旅馆为主的第5新区，按照妮娜的说法，这片占地15亩的土地只能由50-75岁的本国老年人申请使用（提高老年就业率），其物价制订与消费项目均由政府包揽。短短三个月，第5新区在一片“低于市区一半物价”的口号声中迅速开业，最便宜房间低到每晚9.9欧元，还能享受各种免费项目，以及游船与景区公交车的折扣。我们入住旅馆的老太太说：带着棚顶的游船是收费的，价格按时长不同分别收费3、6、9和15欧元，不带棚顶的游船是各家旅馆的，虽说以颜色与编号区分，但游客们随便用也都是免费的。最值得称道的是附近的观光缆车，持新区入住凭证或酒店钥匙即可免费乘坐，出于大众考虑，布莱德游泳场禁止“天体”与“外放音乐”，这也使得新区游泳场更具私密性，稍微早点起来就能享受包场的乐趣。物价低一半、各种免费项目，这些近乎于白送的福利只要从公交站步行10分钟即可，因为布莱德湖很小很小，沿湖滨公路一圈也就8公里左右（步道约5.5公里）。虽说新区旅馆收费较低，但品质方面一点都不差，至少免费早餐不比高端酒店逊色，看到我在自助餐厅内的诧异表情，妮娜乐不可支的说：斯洛文尼亚老人就是这么“神奇”，有时候甚至会赔本做生意，只为挽回失去的口碑。要知道，欧洲旅游业一直有“降价容易涨价难”的惯例，在同等硬件与服务水平的前提下，一旦降价就很难再涨价，就算强行涨价也不太可能出现降价时的热度，但这也证明了布莱德湖的旅游价值。由于当天有几对婚礼在湖心岛的“朝圣教堂”排队举办，我们改变行程先去参观布莱德城堡，这座由德国亨利二世皇帝出资修建的城堡，不仅是中南欧最古老建筑之一，也是斯洛文尼亚游客接待量排名前三的旅游景点，拍这么一张没有人流的堡内半景就浪费了我大半个小时。布莱德堡建筑风格略显杂乱，一眼就能看出罗马式塔楼、巴洛克城墙、巴伐利亚设计的不同之处，之所以出现这么多风格，是因为每个时期都会有不同的主人对城堡进行维护翻新，直至欧洲文艺复兴之后才完全定型。城堡内有座开放的礼拜堂，当天也是人满为患，据说有5对新人正在等待行礼。于是在观景餐厅吃了顿饭就去了背面观景台，虽然看不到布莱德湖，但置身于丛林之间的感觉也很不错。通过妮娜向城堡管理方提出无人机申请获批后，我在观景台一口气把4块电池都用完。一直到晚上夜色渐浓，才在管理方的闭园提醒下离开布莱德堡（夏9点、冬8点关闭）。妮娜说：布莱德堡以前是全天开放的，2009年发生悲剧后才实行闭园制。这个悲剧是指一对在布莱德堡相识的青年男女，他们在城堡里相知相恋，却由于各自身份与工作的原因只能约定时间再见，可男生最后却爽约了。从此，痴情女子每个月都会赶来城堡等待男生出现，从日落一直等到日出。当地人被感动后投票决定24小时开放，直至2009年的某个冬夜，这名女子从城堡悬崖上一跃纵入风雪，城堡就此再也没有全天开放过。很多欧洲人说“斯洛文尼亚是浪漫国度，也是举办婚礼的最佳地点”，其实是指布莱德湖心岛上的朝圣教堂。千余年的宗教文化渲染，再加上斯洛文尼亚土著的“仙女湖”传说，赋予了布莱德湖心岛近乎天成的浪漫与美好，也被称为是“到处都有爱情故事的地方”。土著传说湖心岛初期有座“神庙”，里面供奉斯拉夫神话掌管爱与生育的“兹娃女神”。所以举办婚礼也会沿用斯拉夫习俗，当婚船抵达湖心岛时，先上岸的丈夫要把妻子抱下来（摔过几个新娘，改成扶新娘下船），再牵手走上99级台阶，夫妻在此期间必须保持沉默，以免惹恼喜静的“爱神”。爬上台阶后有左右两条路，左边有引导牌，上面有湖心岛的部分介绍与语音导览二维码（湖心岛忘了拍，这张照片上的二维码是布莱德城堡的），扫码后有中英德等各种语言选择，跟着语音和地图边听介绍边看风景，不需要导游也不收费。湖心岛教堂同时还有个全球唯一的别称：“爱神教堂”，据说拉响教堂的钟声，就会给自己或爱人带来好运。于是，这座教堂几乎时时刻刻都有钟声响起，好在义工会提醒敲钟者不必大力拉拽绳索，以免声音太大影响他人。一名义工小姐姐告诉我，她十分享受这里的幸福气氛，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热恋情侣与新婚夫妇分享的浪漫故事，她曾经被感动到泪流不止，也对现实爱情中的各种阻扰咬牙切齿。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多的是由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给她展现了不同的生活。曾经有人问我：“最喜欢欧洲哪个国家？”我的回答是：“斯洛文尼亚，因为布莱德湖”。所以，斯洛文尼亚是唯一一个我绕路也要去的欧洲国家，每次行程必不可缺的都有布莱德湖，是对浪漫爱情的憧憬，还是痴迷这里的美景、人文，抑或是对平民物价的认可，我给不了准确答案，或许，都有！（下一篇内容是寻找最孤独的雪山电台，意大利边境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