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摄影，自驾，人文，自由行，徒步
发表于 2021-05-07 16:06
从春夏到秋冬，从草原到雪山，横跨冰川溪流，巡护森林草原，偶遇土拨鼠，在高反与感冒的边缘疯狂试探。欢迎来到距离成都9小时车程之外的纯净之地，这里是道孚县，泰宁玉科自然保护区。
一日四季
你们在成都的艳阳里迈进4月入夏的谎言，我们在道孚的大雪里闯入饥寒交迫的荒原。
在甘孜的四天，几乎每天都要经历四个季节，在冰与火之间反复横跳。
4月26日从成都出发，第一天就经历了康定的春暖花开、二郎山的风雨飞雪、塔公草原的夏热困乏、道孚县的枯草之秋、以及拍摄过程突然袭来的鹅毛大雪。
4月27日上午，道孚县城还是能穿T恤的阳光明媚，下午到玉科镇垭口又是风雪交加。
4月28日玉科镇，草原上的大风刮得人身子冷脸还疼，回康定的返程车上热得冒汗，5个人在折多山拍下那张团队合影时又瑟瑟发抖。
至于4月29日从冰凉的康定回到一秒入夏的“东南亚”成都分亚的时候，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知觉表示怀疑，整个甘孜的天气不能不以“刺激”来形容！
尽管我喜欢梭罗的那句“其实只有吹动的风 才是他们的全部知觉”，但是在玉科的高山草原上吹半天刺骨的寒风，身体的知觉也表示 姐姐 我麻木了不想再爱了。
拉姆藏家
住宿占据了一趟旅程几乎一半的时间，游客拥有仅有的机会，让自己暂时假装成为一个本地人。
9点半从成都出发，抵达道孚已经晚上7点，5个人手脚完全冻僵，老板娘没有立即叫我们办理住宿，而是邀请我们进到厨房内取暖，那里正烧着火炉子。
一壶酥油茶，从胃暖到全身。
食物带着游历了千百年来的民族文化在味蕾里游荡，贫瘠的土地偏爱地滋养出一方美味，当城市生活千篇一律，在大相径庭的视听环境中，味觉便带动身体的知觉升华了。
我们吃饭的地方，就是他们自己做饭吃饭的厨房，拉开厨房的布帘，便能看见藏民的生活。
既有古朴，也有现代。炊壶 铝锅 水缸 陶罐挤满了灶台与厨房置物架，木头柴棍堆砌在地上，那是冬日温暖的保障。
一张藏族特色的手工刺绣毛毯，一张纹边的方形桌，看到桌子自带的电磁炉，脑海里便浮现出烧个藏式火锅，咕嘟咕嘟和朋友聊天吃肉喝酒唱歌的画面。
但事实上我们因为奔波的行程并没有好好享受食物，顿顿狼吞虎咽只想早点吃完躺下休息。
巡护当天，老板娘特地为我们准备了玉米粑粑配酥油茶加煎蛋藏式标配，超抵饿！因为爬山需要体力。
民宿老板是藏族，老板娘是汉族，在北京打拼了十来年后，17年回到道孚开了这家民宿，过上开门见雪山、背靠麦堆山、一猫一狗一田园的生活，清闲自居。
当地政府对这对藏汉结合的夫妻很感兴趣，记者采访、优秀企业、示范旅游项目颁发等等，但是他们并不希望“拉姆”太火，因为我们这种“闯入者”会过分打扰他们本来的生活。
在藏语里，“拉姆”的意思是“仙女”，也许拉姆应该是雪域高原上出尘而自洽的存在，道孚民居用鲜艳明亮的藏红色与白色渲染了枯草季节暗淡的麦堆山，红白外表下的拉姆，却藏着她独有的一抹清冷。
（老板娘与九天，远处枯黄的便是麦堆山）
罗多尼玛，玉科巡护员
泰宁玉科自然保护区分指“泰宁”和“玉科”两个区域，在网络上搜索玉科，后面往往跟着一个“大草原”的后缀，但是玉科不止有草原，还有雪山、森林、溪流。
由于工作需要，我有幸在玉科镇高原山区体验了一天不到的巡护员工作，带我巡护的大哥名叫罗多尼玛，30岁，有一个1岁的孩子。
出发道孚之前，我所获取到的信息是巡护员不会讲汉语，为此我还下载了3个藏汉翻译app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一个也没有用上。罗多尼玛大哥的汉语说得很好。
因为心理压力过大，我在道孚的两天晚上都在凌晨3点醒了，然后睡不着觉，不停做梦梦见自己在拍摄，梦见自己对镜头恐惧，和大哥交流时口吃等等。
事实上，当我和罗多尼玛大哥一起在玉科的草原上跋山涉水时，我从第一视角体验到了这份工作的不容易，对高原、藏族、巡护员本身产生了好奇，巡护过程及拍摄是三天以来最顺利的。
以下内容均为我和罗多尼玛大哥交流过程中所得知的信息。
罗多尼玛大哥每天需要巡护的地方，就是我们所在的草原连接山坡的区域，以及山谷对面的那片山头。对面是一片高原森林，两座山的海拔均从3500米左右上升至山顶海拔4000米以上。
巡护过程中，既要对自己所在山头进行巡护，也要对对面的山头保持警惕，用望远镜观察是否有人、是否有火情，如果有火情，立即报警。参见袖章。
在草原上可能会有村民挖虫草，每个村民都不允许携带火源，并且必须拥有通行证。到6-7月份雨季来临时，森林内菌类疯长，同样引来村民采集。虫草和菌类都是当地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
从山底一路往山腰爬，景色也大为不同。冰川融化形成溪流，尽管草原的草还没长起来，但溪水流过的地方已经开出了不少野花。
野花的旁边到处都是牛粪，现在玉科的居民还会使用风干的牛粪来当燃料。森林里的枯木也会被捡回家当柴火，正如拉姆藏家的厨房一样，这里大部分的居民仍然使用柴火做饭以及供暖。
牛粪还被扒拉过，那些新鲜的土坑，是野猪的杰作，它们夜间出来刨坑，和土拨鼠抢同一种食物：人参果。
到山腰的地方，有一片高原森林，我们面前的这颗云杉大概有近千年的年纪，森林里的云杉和柏木动不动就是百年高龄。
途中，我们还看到有被人工砍伐后的云杉木桩，估计也长了好几百年，在几十年前被偷盗砍伐，大哥说，那个时候人们对于生态保护的意识非常薄弱，后来在政府的重视下，现在已经很少再有砍伐木材的人了。
大概比起冒着 “伐柏砍杉 牢底坐穿” 这种风险，还是挖虫草、捡菌子来得香。
越往上爬，草原越显得枯黄，踩在草上还能听见草杆焦脆的声音。
眼前是尚未到来的草长莺飞，远处是巍峨雪山耸立云端。
尽管4月底的天气已经回暖，但是山上的风仍然大到把人的手和脸冻僵，怪不得大哥一直戴着口罩。
大风凛冽，上午阳光普照，下午便可能大雪纷飞。
（下午的雪）
这便是枯草季节，如果有一点火苗，在整天几乎不间断的大风吹刮下，整片草原乃至森林都可能被毁。
要命的是，玉科乃至整个道孚处在地震带上，一部分原因为了防震，这里的房子几乎都是以木头为主要的原材料。
世界著名的全木质建筑“道孚民居”就是榫卯结构，柏木雕刻，唐卡彩绘，不仅辉煌到无以复加，还能抗10级地震。
（龙凤呈祥）
于是在玉科镇，哪怕遇到一点点火情上的风吹草动，整个玉科镇就要拉闸，全员断电。
巡护员任重而道远，枯草季节，罗多尼玛大哥每天要背着10公斤重注满水的水桶，扛着灭火用的“橡胶拖把”，进行全程约20公里的巡护，主要是防范火情。拖把在登山途中还可以充当拐杖，以及遇到野生动物时保护自己。
从早上7点半开始，到晚上6点，大哥一直在高原户外日晒风吹，因为保护区内不允许带火种更不允许生火，每天中午只能吃自己带的干粮，比如一种油炸的面饼。
在玉科，一共有70多个这样的巡护员，在不同的山头一步一个脚印保护着这些草原和森林。
这次巡护过程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对我们这次的拍摄关怀备至，是那种，像朋友一样地对待我们，还辛苦帮我背了一路的书包。
巡护拍摄工作结束后，他邀请我们和他们一起吃饭，那就是他们平时吃的饭菜，简单的虎皮青椒、狼牙土豆、猪蹄菜汤，看起来朴实无华，但是我和摄影师都对那顿饭赞不绝口，尤其是辣子蘸碟，绝了！
也许是巡护过程的疲劳给饭菜加了buff，总之，那是我在道孚吃到的最美味的一顿饭。
（左一）
贫瘠的梦
打着工作的名义，做着旅客的梦。
从成都前往道孚的那天，我全程都在车上睡觉，他们越是叫我不要睡觉我越是犯困。返程的途中我却无比精神，同事问我为什么不睡了，我说，“因为工作结束了。”
也就是说，梦该醒了。
我很慢热，慢热到非要到离开的时候，才懂得珍惜眼前的景色。
距离我的这次高原森林草原巡护经历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回想起这段经历，仍然觉得恍惚不已，如果不是这些照片和视频记录，我会觉得这是一场很累又美丽的梦。
累的是自己差点高反和感冒的身体，美丽的是还没有到6-7月份雨季与花期的玉科。
一开始仅仅是多彩的藏族文化以及雪山草原带来的视觉冲击，川西高原因为地处海拔较高，植被贫瘠，几千年的时间衍生出来的美食文化也不过青稞酒酥油茶藏香猪尔尔，在那样稀薄的氧气和充足的阳光下，街道可以安静得空无一人，偶尔能看结伴散步的女人、聚首打牌的男人。
恰巧遇见刚刚放学的幼儿园，小朋友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爸爸妈妈的到来，街道上放学的小学生们，眼睛里映着雪一样纯粹的光，用澄澈而单纯的眼神打量我们的穿着和手中的摄影设备，那是在对外界充满好奇。
当我看到每条街道上的藏民或身穿藏袍，或着简单的藏式服饰，从帽子到脚踝，从项链到手中转动的佛珠，个体差异在整体统一的民族服饰中富有个性与冲击力，我们这些带着棒球帽手持相机的外来者，才是与这片雪域高原格格不入的存在。
同样是四川的小镇，我的家乡车水马龙水泄不通，只有瓜皮果屑留下的脏乱与人声鼎沸带来的嘈杂，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道孚和玉科最美的季节，道孚县和玉科镇都安静得不像是一个县城或者一个小镇，行走在这里时，内心是宁静的，甚至想做一只高原上晒着太阳吃草的牦牛，当我想要提起笔记录点什么，却发现当我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面前，贫瘠的只有我自己。
后来，我跟着当地巡护员徒步爬上山腰，整个人都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一方面因为我本人喜欢户外，喜欢运动，另一方面体验藏民生活（工作）的机会非常难得。在半个多月前的拍摄策划时，本来不是我来担任此次vlog的主角，但是我向公司团队表示出，我想体验。后来阴差阳错，我真的硬着头皮上了。
从兴奋好奇到感慨万千，从笑容满面到鼻涕横流，最后在4000米海拔的地方喘不过气，尽管我还想往上再爬一截，但是团队整体的身体素质不允许我们继续下去。大风刮得脸疼，飞舞的不仅有成群的麻雀，还有我的鼻涕。
最冷的季节，也是草原上的草最干枯的季节，能让巡护员在寒冬腊月的白天里陪伴亲人的，只有天降大雪，让游客纷至沓来的盛夏雨季，才让巡护员在一年内有稍微休息的机会。
但是这些，如果不是这次工作经历，我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风吹日晒，也不知道他们每爬一段高度就必须坐下来休息。
道孚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在防火防火防火，我们在进入玉科镇和草原区域时，分别要进行一次人工登记，不论是否是本地人，都要记录来访人员的身份信息以及车辆信息等等。
这里处在317国道和318国道之间，几乎没有游客会把道孚当做目的地，也许沿途经过了墨石公园，看过了八美镇，但知道泰宁玉科自然保护区并且愿意翻山越岭前往的人少之又少，在某窝上甚至找不到一篇关于玉科的游记，更别提攻略了。
也许我们偶然关注到了道孚，知道了玉科的防火成果，但是仍然不清楚这些自然生态的背后有哪些人在为其付出了努力。
在宣传工作中，巡护员的工资并不被提及，仿佛写出了具体的数字就是在刻意卖惨，而事实就是如此，巡护员一年的工资还不抵一二线城市居民一个月的收入。
但是他们做到了一年0起火，他们的付出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当我身处于这个陌生的高原，喘着粗气的同时感叹川西大自然的壮丽，思考这份工作保护着什么，又要舍弃些什么。比如罗多尼玛大哥早上出发前，他的妻子会给他准备巡护的午餐，他们有一个1岁的孩子。
而当我意识到身边站着一个鲜活的基层工作人员，并且我们有专业的设备及工作人员将这些内容传播给大众，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份了不起、有意义的工作。
由于行程太赶，我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驻足享受道孚的高原景色，本文的大部分照片也都来自于行车过程中的拍摄和记录。
在返程的途中，我看到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于是镜头往上移，恰巧抓拍到一位躺在草原上晒太阳的藏民。
沿途从不缺少经幡、雪山与牦牛。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玉科最美的6、7月份再去一次。
因为玉科，不止有草原和草原巡护员。
-END-
-
要做一只高原上晒太阳吃草的牦牛
天生能抵御风雪与严寒
呼吸三千五百米以上氧气的稀薄
只在六七月份贪婪
-
要做一只高原上的骏马
踏过草原的年复一年
踩过山涧
溪水忘记月亮
忘记给雪山披上马鞍
-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