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10

四子王旗大黑河乡石青山散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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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院

在故乡的大后山,秋收是一个连续的进程,那些麦子、莜麦、菜籽、谷子等庄稼堆在田野间,十个或12个一组的剁成小的垛子,在空旷的大野里任凭风吹日晒上一段日子,然后成千上万的一捆捆麦子、莜麦、荞麦、菜籽等统统地被村里的几挂大马车拉回了村子南边的碾麦场,等待着人们依次的铺场、晒碾、脱粒,扬场,最终归仓入库,这个漫漫的农事劳动,都在场院里展开和铺陈。碾麦场就是场院,在我们那一带大大小小的村庄的叫法是场面。

时过境迁,当你走到任何的一个村庄,你再找不到像场面这么一处占地百十多亩的公共劳动的场地了。

我们的场面在村子的南头,隔着一条大路和一片草滩。场面的围墙是夯筑和草坯垒起的,作用是阻挡马牛驴等大牲畜的进入偷吃,西面围墙外是一大溜的柳树从和一排高高的杨树,如同一道树墙给平淡的场面增加了立体的风景,场面的正东是木栅栏的大门,东北角是巨大的草库伦和草房,草库伦是堆放脱粒后的麦秸的地方,这些麦秸形成巨大的草垛,挨着草垛的就是自成一体大院落里的草房、牛房和马房,村庄里上百的马、牛的草料堆在草房、草库伦。牛马羊的草料是农事劳动的副产品。

一年中大多的时光里,场面总是寂静的。这个平坦、阔大,总有百十多亩的大地盘,在派不上用场的春夏季节,空荡荡的。锈迹斑斑的脱粒机、木质开裂模样古怪的大扇车、呆头呆脑的碌碡,都静静地待着一边,无所作为,有时,到场面耍的无聊孩子,会把扇车转起来,扇车吐出嗡嗡的声音,碌碡搬不动,只能当马骑。一群孩子有时会在场面里突然展开一场混战,敌我两伙人举着木头的刀枪在空旷的场面里你冲我突,厮杀一番,或者跃上库伦的大草垛,在草窝里打滚翻跟头,忽地就被牛房里的饲养员发现,几声喊骂,孩子们从草垛上蹓下,落荒而逃。

秋收结束,场面被重新地平整和碾压,那些庄稼们,从南梁、北坡、西滩等运载而归,靠着围墙如城堡矗立,场面立刻活泛而充实起来,在这里等待的庄稼众兄弟们要经历一个痛并快乐的过程,碾轧、脱粒,亿万颗麦子裸露着新鲜羞涩的皮肤,在粮食堆中享受着自己作为一粒麦子应有的尊严和荣耀,温暖的阳光、冷峭的风和农人喜忧参半的眼神守护着他们。新麦子的气息混着草屑尘土飞舞,而那些碾完一场麦子的我的父兄们,擦着额头的浑浊汗珠,拍打去身上脖颈里的草棍土屑,回家吃饭。于是,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的古老过程在场面里渐入尾声。

碾轧的过程让人难忘,人们把麦捆从垛上扔下来,用铁叉抖开,铺在空旷的场面中心,让太阳晒个蓬松干爽,然后是手扶拖拉机拉着碌碡转着圆圈肆意重复地、奔突、碾压,这个劳动的场面是盛大和紧张的,时常听到场面里有人在吵闹。挑灯夜战是必须的,夜幕下电灯光闪闪,柴油机的突突声、人们忙碌的嘈杂声汇集在夜色里向村庄的四处扩散。男人们用杈子不停地翻动那些被碾压的麦秸,抖动着,挑去麦秸,一群年轻姑娘们、半大的后生再过来用绳子背上一大捆的麦秸,送到库伦里渐渐高起来的草垛上。收场,扬场,一着不让,这个劳动的过程紧张、持续,有时一直是干到半夜时分。

场面里有许多的细节,我并不知道,这样巨大的农事劳动,其实我是没有参与的,那时的我只是一个一直读书的少年。但我记得的是大人们在场面里的劳动、我们在场面里的胡闹。也记得父亲50多岁的时候,也想学骑自行车,于是,他推着车子到场面里骑,父亲笨手笨脚总也跨不上车去,或将车子扭倒在场面里,是啊,宽大的场面也是村里大多人学车的摇篮,但是,最终,父亲也没有学会骑自行车。

还有一次是冬天的一个夜晚,父亲和大哥他们都去场面里“突击”去了,因为天要下雪,今夜必须突击做完收场,所以队里杀了一头身体不好的毛驴,在饲养员的房子里炖了一大锅驴肉,等后半夜干完活犒劳大家,那一晚不知什么时候,朦胧中听见大哥回家来,叫我起来,说分回一茶缸子炖肉,然后,我的嘴里就被塞进一块肉来,这驴肉块又大又硬,而我又迷糊中吞下去,嚼不动,结果是卡在喉咙里,差点被一块驴肉给噎死,大哥吓得一阵子敲打我的后背心,才化险为夷。

年景无论好坏,场面的劳动要结束了。收拾停当的那些粮食,被送进了村里的粮库、装进麻袋交了公粮,也分给我们一部分口粮,装进家里的牛毛口袋扛回了家,倒进自家的小粮仓。寒冬来临,场面空空荡荡,麻雀、野鸟飞起落下,场面的角落里那些洒落的颗粒足够它们来啄食过冬。

尔后,村庄里的岁月交替,体制转变,生产方式也变了。村庄南边那一片空阔的农事场面早已不复存在,库伦草房牛房马圈也荡然无存,这一带有人犁成一大片的耕地,春种秋收。2010年春天,我回村探亲,信步走到这里,一条黑色路面高起草滩上直通东西,路南的场院旧地,高天之下,唯见大树萧萧,黄土连绵,复归平静。

 

村里的西园

我们村是有一个地方叫西园的。西园,有些古典诗意的字眼,比如唐宋诗词里常有的月下西园、西园落叶等,我们村的西园只是个菜园子,园在村西,村里人叫西园子。

但我们村的西园也是一块好地方呀。早个三四十年,夏秋季节,西园当然是村里最富纯朴田园风景的地方。西园北靠一条大路,这是大黑河乡所在地巨龙太村通往四子王旗乌兰花镇的必经之路,高大的杨树沿路旁葳蕤,风吹叶动,哗哗作响。西园的南边也是沿着高高的土埂载了一溜的大树,土埂外是深深的沟,沟里长满刺藜、灰菜、苍耳,诸如此类的野草,再外又是一大片的榆树林。东边呢是一溜的婀娜的柳树,柳树外是土墙,土墙外是生产队的宽广的场院,西园的西边最是优美,那一排的老杨树像高大威猛的卫士挡着西北风来,杨树外是平展展的滩耕地,滩地土埂多,每条埂上都是一排的杨树。大树四合,一百多亩的西园安稳在其中,白菜、萝卜、大葱、韭菜、芫荽,芹菜、菠菜诸如此类乡村蔬菜的春秋年华就在西园里尽情地铺叙生长。西园曾有的木栅门在北边,一口大井离园口不远,柴油机带动抽水机哗哗地把清清的井水抽出来,顺着土渠流进菜畦。这口井是村里水头最好的,水甘甜,抽不败,让春夏的西园绿意纷纷。西园的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口小井,最早是用毛驴拉着水车转动提水的,渐渐地被废弃了。这几口井石头砌的井壁里,也是老家雀的窝,常有小家伙们扑楞楞地飞出来。话说西园是村里人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一片最好的园地呀,那些整整齐齐的菜畦里碧绿水灵的蔬菜,是“大集体”时代小村贫寒人家的新鲜味觉的唯一来源。

 

西园南边的土壕。

夏秋时节,村里人没事时,爱到西园去。在西园大井旁的高低石块上,总闲着几个老人,和老园头扯扯闲话。西园的老园头一直是任四老汉,老鳏夫,住在村子的西头,他出家门向南走个百十来步,就进了园子。任四老汉高个、勤快、识字,读了很多的古书,很会种菜,又会开柴油机,很爱他的园子,村里的顽童们都怕他三分呢。

但我们还是最喜欢西园的呀。在那个贫穷的1970年代,粗朴的后山乡村,唯有西园里有我们馋嘴的顽童想吃的一点水灵的东西。上学、放学路过园子,尤其是亮红晌午的时候,我们一次次偷偷摸进园子,偷摘那些东西,比如、春天的新葱,雪白带绿的葱白,那个辣中的甜;夏天的水萝卜,秋天的蔓菁、黄萝卜。黄瓜、西红柿等这些蔬菜,就等同于水果了,但几乎不种。种了这些,也就意味着这个园子和任四老汉的不得安生,不知多少小后生和熊孩子惦记着这些东西。贫苦的年代,嘴里淡出鸟来的大小娃娃们,哪一个没有偷偷摸摸地拔过西园的萝卜呢?我们都不知道被老园头喊骂着“狼拌汤”赶出西园多少回呢!西园也试种过西瓜、香瓜,味道好不好不说,还没有结成多少瓜瓜,就有人来来回回地偷摘,队里和老园头为省心,一心一意地只种萝卜白菜大葱韭菜芹菜菠菜芥菜就好啦哇。

西园供养的村里老老少少其实也就是两三代人。几十年过去,我们少年时代偷吃过的那些没长熟的西园萝卜蔓菁还在我们的身体里生长,天地悠悠,村庄苍老,而西园也渐渐在沧桑的岁月里走向冷落荒废。80年代初生产队解散,老园头歇手了,各家各户分割了西园,每家几步宽的一片地,你家种土豆、我家种莜麦,他家种玉米,花花绿绿五谷杂粮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但没人家种菜,一是浇不上水,二也怕麻烦。后来,我弟弟有眼光,承包了西园,他舍得下力气和资本,他在地头搭了一间小屋,养了一条大狗看守菜园,大井里抽出来水哗哗地漫过一畦一畦的青绿菜地,他种的萝卜白菜年年秋天大丰收人见人爱,弟和弟媳两家的老人有空就去照料帮忙。后来,那一条无比忠诚看护园子的大狗被偷狗贼偷走了。为此,母亲和我说起这件事,还很伤心。园子有了一些收益,可只种了三年,有人眼热了,也嚷着承包,他们包了去,却没辛苦,少投多取,西园地力耗尽,无人承包,几同撂荒,这块地又各回各家种了。

注:本文曾刊登于内蒙古北方新报,今据原稿增删。

有一年,一场特大山洪从村西的北坡沟底泻下来,越过大路,冲毁土埂,大井也被泥土填满,西园就彻底与菜园子无关了,就是一块地了。

 也许,推而论之,在后山地区广袤的村村落落,沧桑的岁月中废弃的故园还真不少呢。

其实,今天的村里人也不缺西园里那一口吃的了。在我看来,西园,就是故园,它是那个时代的一种风貌情绪的载体呢。后来我曾经多少回课上讲到诗人流沙河的诗<<就是哪一只蟋蟀>>,我最爱读这几句:

……

想起故园飞黄叶

想起野塘剩残荷

想起雁南飞

想起田间一堆堆的草垛

想起妈妈唤我们回去加衣裳

想起岁月偷偷流去许多许多

年年岁岁,小村寂寥,西园边白杨萧萧,大柳树苍老纷披,成了我们村的标志。夏天,当你经过我们下滩村子,你准会看到四子王旗最美的老柳树、大杨树。

而我的村庄的西园子,或者那些多少个乡村的多少个西园已成了游子记忆中永远的故园。

 西园边的路,西通巨龙太,东通乌兰花。

 照片为2014年、15年回村所照。

 

乌兰花水库

 

我不知道在哪一年,四子王旗的乌兰花水库就干枯了。水库没水的消息,我是从朋友们那里听来的。1992年冬,我离开四子王旗。此后的几年里,我回家探亲的次数也不算少,但每次来去匆匆,回家了,也真奔村里,陪陪父母,到乌兰花镇聚会游玩比较少,更别说,到乌兰花水库去看看了。后来,双亲相继辞世,更没有心情回去了。每有朋友从南方回乌兰花去,回来后,问他们一些乌兰花的人和事,顺便就问,有没有到水库去。一次,得到了这样的话,水库干了哇,没水了哇,有人在库底种了一大片的菜籽籽。听后,心里是一阵的寂然。

还在那年母亲病重的初秋间,我亟亟地回去,待了几天,又无奈返回南方的前一天,在乌兰花,妻弟陪我到新建的乌兰花公园,就是我当年曾多次去玩的乌兰花东梁圪旦,那里居高临下,向西向北可俯瞰整个乌兰花镇的万千气象。公园景致粗犷与秀气兼具,栽了不少树木,纪念碑是早有的,现增加了天津知青赠送的巨大景观石,梁顶的道路硬化了。水库就在山坡的脚下,我远远地向南望,只见坡下一大片庄稼地,不见了当年的一汪秋水,再往周围看,远山、村庄、平畴,秋色无边,尽收眼底,水库东南方树木苍苍,我没有了下山去看看水库的心境,怅然地离开了。

 乌兰花水库就在镇的东南边。乌兰花,这个塞外的边陲小镇,多亏有了东南方的水库,曾给她添了不少的鲜活气息和水的灵动氛围。地域广袤的四子王旗,当年那些乡间的孩子,第一次到乌兰花镇的,几乎都想要去水库区看看的。在我小的时候,村里大人常常说到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们年轻时参与了修建乌兰花水库。我不知道水库修建的确切时间,现在推想大概是1950年代的后期。村人们说起修水库的情景,人山人海的会战,来自全旗各村万人多的苦干,中间还有人死在了工地上。一座水库大坝横在北梁与南梁之间,挡住了从乌兰花河来的河水和夏秋间洪水,一方水域静美地躺在粗狂的大地上,水域面积也不算小,从来的干燥荒凉的后山草原,没有比它更大的一片水域了。这是当年父辈们的伟大劳动的成果,是艰苦奋斗的见证。

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三年级快读完的时候,村小的民办老师三娃要带我们到乌兰花去,说要照一张集体像,也算村小的纪念,顺便看一趟水库。因为升入四年级,我们六七个孩子要到大队的小学去了。三娃老师说,水库,那可是乌兰花有看头的地方啦。当时,我是说死说活不去的,我没出过远门。那天,三娃老师带着其他的六七个同学赶着毛驴小车去了,他们走了一天,因为照相馆关门,集体照没照成,可他们到了水库。回来的他们说,水库很大很大,比我们夏天在村里南滩玩水的水坑大得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相信他们的话,后悔自己没有见识那一片水库。

 真正遭遇了乌兰花水库,是1981年高考完了要体检。头一天,我们几个同学到水库南边去,一个会水的董姓的同学先下去探探情况,说这边的水不深,我们几个就在水库南头的浅水边草草玩了半天,旱鸭子,怕淹死嘛。这算是为体检洗个澡,也是第一次与乌兰花水库的亲密接触。这一片陌生新鲜的水域,望着他,也触动我潜伏在少年心怀的美感,我高声朗诵着熟背的范仲淹名篇《岳阳楼记》的名句: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同学说,咱们这个水库怎好跟人家洞庭湖相比?我不服道:反正都是水,这是咱四子王旗最大的一片水了。

 在四子王旗一中工作以后,我跟乌兰花水库的接触那就记不清多少回啦。不用置疑,水库是这个边陲小镇的主要景点,它是我们闲暇时逛的主要一个地方。沿着几百米长的水库大坝从北往南走,坝下是菜园、草滩和树林,我们或在水边的石块上坐定,看看人家的垂钓,或者坐在坝顶的石墙上盯着荡动的水面发呆。在夏秋洪水涨水的时候,汹涌的洪水涨满了水库,波浪拍打着护坡的石头,那情景也是颇为壮观的。某一年的中秋夜,月上东山,我带着班里住校的二三十个男同学一路走来,在水库的坝顶,望着皎皎月色下水库的碧波,我曾给同学们朗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诗句。我们青春的声音落在水面上,似乎也泛起了层层的银色涟漪。在这里,水库的水常年从闸门放出,流向下边菜农们大片的菜田,流向远处的乌兰花苗圃的树木果园,这生命的水流浇灌着下游的千亩良田沃土。乌兰花人是离不开水库的,他们喝过水库的水,他们到水库垂钓,吃过水库里的鱼,他们在眺望水面时放松了他们的心情。办公室的老教师徐老师是河北人,星期天到水库钓鱼,每到周一,到办公室就要说说水库钓鱼的乐事。一茬一茬的年轻人在水库边谈情说爱,包括我和妻子,水库见证了乌兰花多少人的爱情故事。尽管水库几乎每一二年都会淹死个把人,但我坚信乌兰花水库无疑就是草原人的母亲湖,是乌兰花小城的灵动之眼。古今中外,一座城市因水而兴起,因水而富于生气。一条河流穿城而过,一个湖泊就在城市之中,都是城市的灵光,是城市人的福分。杭州有西湖,美丽千年;济南有趵突泉,遂成泉城美誉;诸如此类,太多太多。而小小的乌兰花城,有了她身边的水库,在乌兰察布诸多城镇中,别有景色,风采不凡,熠熠闪光。

岁月沧桑,生态失衡,夹在两山之间的母亲湖竟然干枯了,水汪汪的大地之眼失去了光泽。后来,我听说乌兰花镇的城市化步伐加快了,常住人口急剧膨胀,一直缺水的乌兰花镇不得不把取水的管道远挖到乌兰花河的河滩上,那里正是水库的源头。水库无水,势成必然。

然而,我还是祈盼,乌兰花人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乌兰花水库在某一季的某一天重新蓄满了水,让我们的母亲湖永远碧波荡漾呢?

 补记:在本文写后的许多年里,我多次又回到乌兰花探亲,也数次到乌兰花公园去、到水库去。水库南北两端的山坡种满松树等树木,越来越郁郁葱葱,水面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规模略小,但水波荡漾。一条宽阔的公路从水库大坝下方横过进入市区,水库下方的滩地已是一片整齐漂亮的休闲散步的好地方。看得出,乌兰花人为生态的保护花了心思,下了力气,乌兰花水库依然美丽,乌兰花绽放如花。

注,此文曾刊登北方新报,今据原稿略作修改。

 

四子王旗博物馆记

 

四子王大地南望阴山北接漠北

塞外以外的辽夐以北的广阔

足有二万五千平方公里的一幅巨旗

秋天一场凉风吹黄了无数的青草尖儿

赭黄色的土地无边无际是草浪与

扫荡的风声

粗砺的地貌马的铁蹄踏过所有的历史

牧歌苍狼那些牧马的汉子醉倒马背

披着兽皮的大氅散着酒气的猎人

草原狼以前第三纪中新世晚期的古犀牛的踪迹遍野

曾经我读书路过的一处古城遗迹

石人与石羊在地头咀嚼着漫长岁月的干硬

一场游牧生活以后的遗落如此寥寥粗放

浑黄的田野上是麦地树林和低矮的土坯村落

这是吉生太净州路遗址元代的一座城池

据说在多年后揭开封土的是盗墓者们

素朴简陋的地表下藏着七百年前的

那座王朝经营的风华

于是那些来自中原的杯盏瓷器重见日光

他们在玻璃的展柜里安详朴素

一个朝代富贵的烟火比不上一只龙泉盘的空空如也

那时候一碗酽酽的茶一壶酒统统盛满

连龙泉窑的斗笠小碗也纳满了北地的月光

不胜枚举的名字当年他们或寻常或难得

龙泉窑青釉莲瓣纹碗六棱白釉执壶 酱釉带盖盂

可爱的耀州窑莲花小盏

以及神秘的均窑天青釉碗元青花罐

宝相庄严包浆沉寂透散着老玉般的润泽温和

这些历史的器皿这些埋入四子王旗地下七百年前的古旧时光

这片粗犷奔放的边塞僻地也收藏风花雪月收藏庸常生活的精致

来自大河以南的绮丽窑火烫热了古老的一个北方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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