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1-09-14 21:36

在21世纪之前，一座城市的城建水平、交通便利等方面更受市民关注，但如今，人们却更多在意城市的整体竞争力，从目视所及的基础变化上升到整体的发展潜力及未来走向，也因此诞生了相互之间的“城市竞争战”。

“意大利东北部海港城市的里雅斯特与斯洛文尼亚西南部海港城市科佩尔，就是最早爆发现代城市竞争战的两座邻市，双方争锋相对已近百年，从你能想到的所有方面展开资源争夺”，向导妮娜没有回避斯洛文尼亚与意大利的历史遗留问题，反而坦然道来：“科佩尔原先只是个斯拉夫人定居的小渔村，13世纪时以城邦名义被并入威尼斯，但威尼斯人却为了轻松掌控而把斯拉夫人辛辛苦苦修建的城墙给推倒了，双方嫌隙渐生并延续至今。”16世纪后欧洲反复爆发瘟疫，以“地中海最繁忙贸易港”著称的科佩尔损失惨重，人口锐减九成、商贸几乎停滞，而当时的哈布斯堡王朝不仅没有出力援助，反而在科佩尔附近峡湾重建了一座自由港。科佩尔博物馆收藏有一封1611年发往塞尔维亚的求助信，内容是：“他们带走了粮食与牲畜，连渔网也不留”，而收到求助的塞尔维亚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科佩尔失去贸易地位。从此，科佩尔人不仅痛恨威尼斯与哈布斯堡王朝，连带新建的自由港也被列为“敌人”。哈布斯堡对自由港寄予厚望的原因，除了对斯拉夫人颇为忌惮，也有不愿分享贸易红利的深层因素，为了独揽港口利益，哈布斯堡设置层层障碍阻止科佩尔渔民与船舶进入自由港，后期更是将自由港改名为的里雅斯特列入皇室名下，第一任主人是弗朗茨·约瑟夫。由于弗朗茨要赶往奥地利接任皇帝，的里雅斯特又被转赠给他的弟弟西米连诺大公，于1856年建成第一座海滨城堡，也就是现在的的里雅斯特地标建筑：米拉马雷城堡。城堡建成轰动一时，嗅觉敏锐的贵族与商人很快赶来投资，使得的里雅斯特从自由港迅速转型为奥匈帝国第四大城市，不仅打下坚实的贸易基础（打通丝绸之路），连带文化、商业以及工业（造船、炼钢、炼油）水平都快速提升。西米连诺大公或许没想到，他为妻子修建的度假城堡能为这座城市带来这么大改变：意大利40%咖啡从这里流入市面，如今更是拥有电子激光、国际物理中心、天文台、海洋与地球物理学、国际生物工程、世界科学院、纳米实验室、核物理研究所等诸多欧洲顶级科研机构，仅一座石油码头就能满足德国40%、奥地利90%、捷克50%的能源需求。的里雅斯特的繁华，对科佩尔来说就是讽刺，所以在一战与二战期间，以斯洛文尼亚和塞尔维亚为代表的斯拉夫人一直在寻求击垮或占领这座城市。遗憾的是，一战期间意大利获得承诺后倒戈，根据1915年的《伦敦条约》与1920年的《意大利-南斯拉夫条约》规定，的里雅斯特被正式划归意大利版图。然而，意大利没有忍住对犹太人的敌视，以致于二战爆发前就率先颁布《反犹太法》（1938年），将逃难巴尔干半岛的犹太人哄骗到的里雅斯特后逮捕，侥幸逃到斯洛文尼亚的犹太人拿出所有积蓄与斯拉夫人站到了意大利对立面。二战爆发没多久意大利再次倒戈盟军，恼羞成怒的德军于1943年接管的里雅斯特并建立集中营，按照资料显示，德国在意大利境内唯一带有火葬场的集中营就在这座城市里，先后有2.5万犹太人被绑入此地接受酷刑。在犹太幸存者与南斯拉夫的游说下，盟军于1944-1945年间针对这座城市展开了20多次大规模空袭，仅美军一次就扔下100吨炸药，炼油厂、造船厂等高危目标迅速点燃整座城市，但死亡最多的却是犹太人，2.5万人只有一小部分被活着转移到其他集中营（生死未知）。意大利军队面对德军失去斗志，倒戈盟军后也未向的里雅斯特派遣一兵一卒，反而在戈里齐亚伏兵偷袭了以斯洛文尼亚士兵为主的南斯拉夫军队，事后却声称有3000名士兵被斯洛文尼亚军队攻击导致失踪。此时正值德国投降，铁托派军占领的里雅斯特并逮捕大量为德军引路的意大利人，意大利借此请求英国陆军元帅哈罗德出面斡旋，考虑到大局因素，铁托最终撤军由英美为代表的联合国军队接管。1945年，意大利与斯洛文尼亚就的里雅斯特归属展开交锋，但英美却认为南斯拉夫与铁托更偏向苏联，的里雅斯特再次被划归意大利，连带4个斯拉夫村庄也被一并带走，理由是“某个时间点，说意大利语的人更多”，却全然罔顾主体民族是斯拉夫人的事实。此后，斯洛文尼亚与意大利关系日趋紧张，原本就十分敌视对方的科佩尔居民更是喊出“争人才、抢资源”的口号，双方城市竞争战从暗中出手逐步转为全方位争夺资源的正面硬刚。科佩尔的城区面积与人口规模远远不如意大利掌控的的里雅斯特，在工业与科技方面的实力更显渺小，但颇有底气的科佩尔人却坚决驱逐了数千名意大利人，斯拉夫作家鲁道夫在书中写道：他们（意大利人）是“无赖”，从中世纪开始就在掠夺资源和土地，纵然比不过他们也不能留下隐患。所以，斯洛文尼亚耗费巨资打通境内河道与陆路交通，先后与多个国家签订免过境税等协议，加入欧盟后又开放港口与意大利竞争，其中最典型案例之一就是某邮轮公司：意大利开出分成、停泊、管理等费用清单，近在咫尺的科佩尔港却直接表态“分文不取”，邮轮公司最终选择科佩尔港进行补给，只有少量邮轮会在的里雅斯特短暂停留。另一案例是科佩尔也设立自由港并着力抢夺海运贸易量，同时修建25万平米面积的港内仓储以及50万平米的廉价港外仓库，短短十年就迅速缩短两市差异：2010年科佩尔海运量仅1200万吨，不足的里雅斯特10%，2020年已超过3000万吨，接近的里雅斯特50%。随着全球旅游业的兴盛，斯洛文尼亚特批科佩尔修建旅游新区，同时拨款20亿欧元对新区基础建设予以扶持，这个举措被意大利视为“挑衅”，因为旅游业是意大利命脉之一，哪怕被夺走10%的客源也足够斯洛文尼亚尝到甜头。所以，意大利旅游部门先是斩断大量与斯洛文尼亚共享的旅游线路，随后又解雇了两千多名斯拉夫籍导游与管理人员，相当于从上到下切断游客了解斯洛文尼亚旅游的信息渠道。但这些都抵挡不了科佩尔的旅游吸引力，相同的地理、气候等前提下，科佩尔主打“低于欧盟水平的物价”和“更新颖、更科学的城建规划”，在意大利“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年增长游客量基本维持在10%以上，2019年超过350万国际游客。而反观人口多出10倍的意大利的里雅斯特，2019年游客量也就比科佩尔多30万。妮娜说：实际考虑的话，科佩尔游客要多出不少，因为很大一部分游客只是在的里雅斯特经停报个一日游，然后选择在科佩尔过夜。科佩尔号称“低于欧盟水平的物价”，在第一时间就把意大利旅游业打的猝不及防，其仰仗的是巴尔干半岛丰富的物产与更低廉的人工，方能将成本牢牢控制在欧盟平均水平之下，甚至有游客临走时说：买点水果去意大利转卖也能赚一笔。为了展示对游客的善意并降低游客无谓的支出，科佩尔仅保留少量景点收费，将所有沙滩、博物馆、纪念馆、歌剧院全数免费开放，同时准许背包客在指定场合免费露营等等，这些都让科佩尔在短时间内收获大量好评。在游客最关注的吃住费用方面，科佩尔也近乎无可挑剔，这座小到只有20多平方公里面积的城市（含新城），却有300多家酒店与家庭旅馆，比如我们入住的这家古城区旅店，含早餐的大床房价格也就25欧元（含税27.4欧元），在意大利随便一个小镇都不止这个价格，更别说旅游城市的中心位置。科佩尔港的渔业规模虽然没有具体信息，但排不进地中海前十却是因为大多数渔船为贸易货轮让路，选择在15公里外的皮兰港上岸，因为那里更接近克罗地亚，上岸分装20分钟就能把活蹦乱跳的海鲜送到克罗地亚（克罗地亚专注旅游业，渔业规模缩小严重）。每天都有大量渔获上市，科佩尔的海鲜价格自然也很低，为了让游客尽可能的多品尝，科佩尔餐厅有很多种类海鲜组成的拼盘，价格视季节与种类不同，便宜的8-10欧元，贵一些的也有20欧元，加龙虾螃蟹的拼盘基本都在35-40欧元之间。虽然不算很便宜，但对标意大利仍然低了不少。城市竞争战到底该怎么打？这个问题不仅在斯洛文尼亚引发过多次讨论，同时也是21世纪城市发展不可避免的问题。妮娜带我游览夜幕霓虹灯下的科佩尔时，突然问我“你觉得科佩尔打赢没有”，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从游客角度出发，科佩尔确实让我享受了更多的便利，也节省了很多旅游成本。所以，您认为城市之间该如何竞争呢？（纪实旅行不易，希望您不吝点赞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