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完美交河城,残垣断壁尚精神。东方庞贝今犹在?不怨黄沙曾去痕。——题记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唐边朝塞诗人李颀,看到饮马士兵,回望战火狼烟,不禁心潮澎湃,从中不难看出汉唐时期交河城的困顿。
残酷的战争,给这座昔日繁华的小城镀上了凄凉悲壮的色彩。终于有一天,它轰然倒塌,化为废墟,一片完美的废墟。
交河故城,位于新疆吐鲁番市西约11公里处。因河水一分为二,绕城后又在城南交汇,故称“交河”。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河水分流而下,故称交河。”
交河故城原为西域车师国首都。它曾是古丝绸之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与楼兰齐名,素有“东方庞贝城”之称。魏晋南北朝时期,大批中原、河西走廊的汉人,为躲避战乱而迁入吐鲁番。交河、 一度成为汉民族云集之地。
十三世纪下半叶,蒙古贵族入侵。1383年,交河城在战火中消亡,成为“荒台废址”,等到明永乐年间,它已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1993年,上百名中外考古学家,用小铲小刷,小心翼翼地剥开尘埃。这卷黄土写就的历史长卷,孤独而又顽强地徐徐展开。一个个困扰多年的历史谜题,慢慢找到了答案。
交河故城是车师人开建的,距今约2000到2300年,恰好处于我国秦汉时期。故城由庙宇、官署、塔群、民居和作坊等构成。
跟平地起楼恰好相反,交河故城是一座从上往下发展的城市。多数建筑直接在原生土中凿墙挖室,甚至连街巷都是一点一滴掏挖而成,此谓“减地留墙”,国内仅此一家。
古人在一块沟壑纵横的黄土台地上,一寸一寸硬生生掏出一座城来。换个角度说,交河古城其实是一件规模宏大的黄土泥塑作品,由先民集体雕刻而成。
由于干旱少雨,废墟保存完好。好比是一件精美的瓷器,裂为碎片后依然风采照人。
交河故城是迄今为止全球最庞大、最古老且保存最完整的生土建筑城市,被誉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废墟”。1961年,被确定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盘龙卧虎高山地,交河故城气势恢宏,凌峻险绝。正因为如此,自十九世纪以来,它的神秘传奇,吸引大批国内外探险者和考古学家纷至沓来,到此探险寻宝,考古揭秘。
交河故城形同一只向东南行驶的大船,又像一片随风飘落的柳叶。作为防御性的小城,所有建筑沿街一侧均不设门窗,只有绕道小巷,方能进入屋内。
“减地留墙,至上往下建房”算是一奇,此外,交河故城兼具二奇。
一是仅有东、南两座城门。南侧为主门,劈开高耸的崖体,就成了南城门。现如今,原建筑已荡然无存,只剩一个巨大的豁口,供游客出入。顺口而入,是宽11米、长340米的中心大街。嵌入地下6到7米,临街厚厚的生土层,便是高大的墙壁。东门被河道日切夜割,被阻断在悬崖上而名存实亡。
另一奇是交河故城三面临崖,四面环水,峭壁如削,天险自成,无需城墙。故城周围被深约30米的河水环绕,河谷长约1700米,最宽处约300米。
营建之时,把军事防御作为其建筑的指导思想,整座古城就是一座巨大的军事堡垒,反映出历史上这一地区激烈的民族和社会矛盾。
冷兵器时代,滔滔河水是阻挡敌军的天然屏障,扎根在河心洲上的车师国,把自己牢牢定位在防守的角色上。只可惜,即便死死占据有利地形,交河城仍阻挡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战火纷飞。它所遭受的战争磨难,多得无法统计,成为“地上多骷髅”的战场。
在漫长的1600多年岁月里,交河城几乎每两三年就有一战,每十来年就有一场大战。城市主权一再易手。车师、高昌、吐蕃、蒙古先后成为这里的主人。
西汉与匈奴在交河一带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拉锯战,史称“五争车师”。
公元前62年,以汉宣帝为首的西汉王朝,终于赶走匈奴,控制住了交河。众多文臣武将的赫赫战功,都是在交河城建立的:李广利、李陵、赵破奴、郑吉、班超……
但匈奴人岂肯轻易罢休。公元450年,他们趁车师国王率师协助北魏出兵焉耆之时,围攻交河。国王之子苦苦死守,历时8年,终因城中粮草耗尽,不得不投奔焉耆。车师国就此覆灭,交河被并入高昌。
身处大汉与匈奴之间,如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是车师人最大的不幸,他们不得不扮演“反复小人”的角色。仅在西汉,就曾数度归汉又背汉。
车师国留下规模恢宏的20座贵族墓葬。1994年,考古学家发掘了其中的两座。
令人费解的是,如此庞大豪华的墓穴之中,却往往没有墓主的尸骨。有专家分析,国破家亡之际,车师人匆匆打开祖先陵墓,携带尸骨,流浪远方。这是何等的悲壮和无奈。
不过,最使人感到惊心动魄的,是一处婴幼儿墓地。那里埋葬着二百多具婴幼儿残骸,最大的不过10来岁,最小的仅为初生婴儿。
据考证,这是车师国毁灭之时,为防止王国后代落入敌人之手,自己狠心下的毒手。也有专家认为,可能是当时遭受了一场瘟疫。
贞观年间(公元627-649年),大唐雄师横扫西域,鬼挡杀鬼,佛挡杀佛。先征服东突厥,继而荡平依附西突厥的高昌国,遂设置西州(今吐鲁番),后又攻灭焉耆、龟兹、疏勒和于阗。
至此,天山南路全部纳入华夏版图。公元640年,大唐在交河城设置了最高军事机构——安西都护府,使其成为丝绸之路中道的战略要冲。
游客今天所见到的交河故城废墟,体现的是唐代的建制和格局。也就是说,在大唐时代,它经过了大量的扩充和改造。
战争促进西域各民族的融合,加速了文明的推进,同时也是毁灭文明的黑手。
究竟有多少民族曾在西域繁衍生息,谁也说不清楚,仅吐鲁番盆地,史书中就记载了10多个:车师、匈奴、呼揭、鲜卑、柔然、高车、突厥、吐蕃、回鹘、蒙古……许多民族的来龙去脉,至今仍然成谜。交河故城是民族大融合、文化大交汇的最好见证。
2017年7月26日中午,我们离开“热情高涨”的火焰山,来到本以为会凉爽一些的交河故城。
我们真的是想得太简单了。恰逢一年之中最热的7月,又恰遇一天当中最热的午时。金黄色的光芒直刺眼帘,整个人好像随时会被烤干。
更恐怖的是,整座故城居然没有一处可以完全遮荫的地方。刚刚从火焰山浴汗突围的我们,好像迷了个路,又重新折回原地,被架在炭炉上烧烤。那汗水啊,真是“滋滋滋”地一个劲儿往外淌。
我甚至觉得这里比火焰山还要火焰山。听说每天都有游客在此中暑。有人还是竖着走进来,横着抬出去的。我们无法细细品赏烈日下的厚重,只能在汗蒸房一样的城中匆匆而过,但目光却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荒丘莫言,大地无声,只有阳光热情似火,张开翅膀扑向交河城的每一寸废墟,使得黄土构筑的故城愈发苍凉凝重。
炎炎六七百年的烈日炽烤,早已将故城水分蒸发殆尽。没有飞鸟昆虫,只有残垣断壁,还有那“热啊热啊”像知了一样叫个不停的游客。
目之所及,是破败的断墙,坍塌的堡垒,残损的佛塔,哭泣的寺庙……它们或倒或倾,或倚或立,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厚厚的黄土气息和淡淡的血腥之味。
昔日城头的猎猎旌旗、佛寺大堂的悠悠钟声、居民院落的袅袅炊烟、城市街道的声声驼铃……皆被岁月的长风掠得一干二净。
令人吃惊的是,在中心大街两侧枯燥的黄土之上,居然匍匐生长着几丛青翠碧绿的植物。朵朵淡黄色的小花,笑眯眯地仰望着炎炎烈日,给历经仓桑的古城增添了一抹生机。
我们鼓起勇气,迎着热浪走到交河故城尽头。向下眺望,念天地之悠悠,叹个人之渺渺。貌似无坚不摧的城市早已毁灭,连绕城而过的洪流,也被岁月揉搓成了一丝清泉。只有那成片的胡杨,依旧神采飞扬。
我们应该叹息岁月的无情,还是敬佩古人的智慧?
游记目录
相关游记
- 西游漫记续 86206
- 有一个地方叫新疆,和心爱之人,远赴山海 131511
- 小假期 “野路”少年的南疆自驾之旅 55218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