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镇江焦山定慧寺游记

2019年9月7日，我与朋友一起游览了焦山定慧寺。定慧寺位于江苏镇江市焦山南麓，始建于东汉兴平年间，是中国最早的一批佛教寺院之一，距今已有1800多年历史。原名普济寺，宋朝时称普济禅院，元代改称焦山寺，清康熙南巡来游焦山时将寺院改名为“定慧寺”，一直沿用至今。定慧寺“定慧”二字，取于佛家“由戒生定”、“固定发慧”和“寂照双融，定慧均等”之意。“定”，即去掉一切私心杂念，思想高度集中；“慧”，即由“闻、思、修”三条途径来增长智慧。“定慧”二字是佛家修行之纲领，可见“定慧”二字颇有深意。石牌楼正面横额“焦山胜境”是茗山法师于2000年秋书写。石牌楼正面楹联：上联“妙音 观世音 梵音 海潮音 江音 尽是广长舌”，下联“天色 月光色 塔色 云树色 山色 无非清净身”。石牌楼背面横额“汉晋遗风”是慈舟法师题写。石牌楼背面楹联：上联“泉声 鸟声 钟鼓声 声声是幻”，下联“山色 云色 草木色 色色皆空”也是慈舟法师题写，都是于2004年刻石。

 

定慧寺是江南著名的佛教古刹和弘法道场，唐朝时，玄奘法师的弟子法宝在寺内创建大雄宝殿。法宝曾撰《俱舍论疏》15卷、《一乘佛性究竟论》，是玄奘门下的著名弟子。后来鉴真法师的弟子神邕也来焦山主持佛事，焦山有“十方丛林”之称。唐代后朝，枯木禅师来此重修寺庙，振兴丛林，后毁于火。明宣德年间(1426一1435年)，在宏衍掸师的主持下，重建各殿堂，与金山寺并称模范丛林。后万历年间，雪浪禅师来寺主讲《楞严》等经。

 

镇江名胜向以金焦二山著称，焦山与金山隔江相望，称“姐妹山”，二山各有特色，古人曰：“金以巧胜，焦以拙胜；金为贵公子，焦似淡道人；金宜游，焦且隐；金宜月，焦宜雨。”焦山最多的是绮竹苍松，翠色滴人，远远望去，定慧寺全寺建筑高低错落，院落间相互通幽，皆掩映在古木苍翠的绿丛中，被誉为“焦山山裹寺”，正好与“金山寺裹山”相呼应。定慧寺规模宏大，明代为全盛时期，有殿宇98间、和尚3000人，参禅的僧侣达数万人，加上定慧寺两旁还有18个庵寺，称“十八房”，故在佛教禅寺庙中有着显赫地位，曾有“十方丛林”、“历代祖庭”之称。

 

走过山门牌坊，前面就是一个巨大的照壁，上面刻有四个大字“庄严国土”，庄严国土是佛教的一重要理念，这里的庄严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国土不是指国家的土地而是人心。“国土”（又称净土、净域等）有多重含义，既指佛国净土，这又有自心净土与他方净土两义，佛教认为，自心净土与他方净土非一非二；又指人间国土，佛教力图通过教化使之转化成为（庄严成为）佛国净土（人间净土）。创造人间净土、回归自心净土是根本目的。人人的自心清净了，整个世界就会无限美好。佛教经典讲到十方微尘数世界中有无量佛国净土，如无量寿无量光阿弥陀佛的西方极乐世界、消灾延寿药师佛的东方净琉璃世界、当来下生弥勒佛的兜率内院等。处处佛净土都是依正庄严，美妙绝伦，令人神往。这是给众生一个追求的目标，树立一个理想的榜样。通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将人间国土也建设成为人间净土。

 

定慧寺前是青石铺成的甬道，两旁古木参天，幽静雅致。寺前有“人胜坊”，为明胡瓒宗书“海不扬波”亭故址。入门即见银杏树与巨柏，与雄伟佛殿掩映生辉。寺内禅院幽深，回廊环绕，气象庄严。定慧寺的山门朝南，面对象山，站在此处，颇有"大江东去，群山西来"之感。山门高度虽然不大，但古色古香，朱漆彩画，庄严典雅，建于清康熙四十七年，门前有一对明代石狮在镇守山门，威武森严。门楣上有“焦山定慧寺”匾额，为茗山老法师亲书。山门左右悬挂着清光绪年间巴州廖纶所书隶书大字楹联：“长江此天堑，中国有圣人”，气魄不凡，于是，人们将胡缵宗“海不扬波”四字当作横批，明人横批，清人楹联，巧妙搭配，贴切隽永，意趣深浓。    

 

我们走进山门，山门迎面照壁上就是对联的横披“海不扬波”四个大字，为明代进士胡瓒宗所题，为四块石刻，每字一石，长宽各0.9米，前置山石花圃，石刻长约6米，宽约2米。“海不扬波”四字朴拙遒劲，夺人眼目，意为焦山矗立江心，犹如镇海之石，驱逐水妖，故而海不扬波，显示了佛教世界清平之意。“海不扬波”典故出自《尚书》，相传，周成王时，周公摄政，越棠国派人贡献白雉。其使臣言：“很久没有发生疾风暴雨，海水也未泛滥成灾，想必中原出了圣人，所以特来朝拜。”后人就以“海不扬波”比喻圣人治世，天下太平。古代焦山江面，波涛汹涌，胡缵宗游焦山时，见此情景，挥毫写成“海不扬波”这四个大字，希望扬子江面不要扬起波涛，让渔民们可以平安度日，如同圣人一样，保佑人们太平。

 

胡缵宗(公元1480年一1560年)，字孝思，又字世甫，号可泉，又别号鸟鼠山人。明陕西巩昌府秦州秦安人，中进士，任翰林院检讨，外放四川嘉定州判官，升潼川州知州，再入南京户部，历安庆、苏州知府，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胡缵宗不仅政绩突出，而且还是一位著名的学者、诗人与书法家。胡缵宗嗜篆草书，誉满大江南北，明人陶宗仪《书史会要》评价其“书法笔力清劲古雅”。同治《苏州府志》说他“在郡才敏风流，前后罕俪，兴学造士，多所甄拔，觞咏留题，遍满湖山泉石间。”早在明嘉靖时期，胡缵宗墨迹已被时人视若卞壁，拱为珍宝。胡缵宗的书法以颜、柳为主，笔力刚健遒劲，圆润流畅似王，宏大刚正类颜。结体严整，沉着稳健，风格浑厚。所题巨匾、碑刻多为正楷颜体，间有隶篆，书信简札以行草为主，笔墨浓重，流畅纯熟，有奇倔之处。

 

焦山定慧寺建筑风格上仍保存唐代宫殿式样，明代建筑风格，前有天王殿，中为大雄宝殿，后为藏经楼，还有斋堂、大家念佛堂、方丈室等。天王殿1986年重建，1990年建成并举行了佛像开光仪式。海云堂现为方丈室，是宋朝为纪念《华严经》记载的海云菩萨而修建的，传说海云就住在焦山，故历代沿续下来。1991年夏天的特大水灾时，水漫焦山，殿堂被淹，海云堂有所损坏，现已修复。定慧寺还保存了许多名贵古物及文人墨迹，有腹刻铭文的周世惠鼎、西汉定陶鼎、杨文襄玉带，有岳武穆、八大山人、杨淑山等人的手笔遗墨，还有王羲之手书的“瘗鹤铭”石刻拓片等，为佛寺古刹添色。

 

我们走进山门，穿过天王殿，院中有一座木结构的方形“御碑亭”，上盖琉璃瓦，亭中竖立一块石碑，上面碑文是乾隆皇帝第一次南巡时作的《游焦山歌》，背面是乾隆第三次来焦山时作的《游焦山作歌叠旧作韵》。因是皇帝手书刻碑建亭，所以称“御碑亭”。诗中乾隆将金山、焦山两处风景加以比较：“金山似谢安，丝管春风醉华屋；焦山似羲之，偃卧东床袒其腹。此难为弟彼难兄，元方季方各腾声；若以本色论山水，我意在此不在彼。”乾隆认为就山水本色来说，焦山更胜金山一筹。   

 

定慧寺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仍保持明代风格，大雄宝殿重檐斗拱，气宇轩昂，藻井彩绘，富丽堂皇，殿内雕龙描凤的屋顶不用钉子，全为小方块木头拼合而成，图案美观，还有飞檐、斗拱，屋顶雕龙描凤，图案精美，艺术高超，国内罕见。殿堂金碧辉煌、巍峨壮观。殿内有一盏长明灯高悬在半空，清康熙皇帝所写的"香林"两个大字闪烁于烛光香烟之中，充满着庄严肃穆的气氛。大殿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药师、弥陀三尊大佛高座在莲花宝座上，面容和蔼慈祥、庄严肃穆。大殿两旁分别排列着十八罗汉像，造型生动，姿态各异，脸容不同，个个神采奕奕、栩栩如生。主佛的背后，为海岛--善财求法壁塑。海岛正中为观世音，左善财，右龙女分别守卫在两旁。其它神仙分布在海岛各处，这些佛像是根据佛教《华严经》的"善财五十三参"的传说来塑造和布局的。整个海岛图表现了学佛修行的过程，透出佛国的庄严。

 

大雄宝殿外面有六朝柏、宋槐、明银杏等古树，值得一提的是两棵500余年的古银杏树，高大参天，人称活化石，虽然历经千载风霜，却仍然枝叶繁茂，雄姿不减当年。明代银杏，春华秋实，至今依然果实累累，不愧为焦山一大胜景。在大雄宝殿西侧原海云堂的天井里，有一口井，叫东泠泉。相传是焦光炼丹取水之处，又称炼丹井。其实这里本不是一个泉，而是焦山和尚模仿金山中泠泉开凿的一口井。因焦山在金山之东，故称为“东泠泉”。过去金、焦二山和尚常常相互争胜，彼此模仿，金山寺有个苏东坡玉带，焦山寺也弄来一条杨一清玉带；焦山有个吸江亭，金山也仿造一个吞海亭。东泠泉的开凿正是他们竞相争胜的结果。

 

我们从定慧寺出来，路边有一别致的古建筑“茗山法师纪念堂”。茗山法师（1914-2001）俗姓钱，名延龄，江苏盐城人，太虚法孙。自幼随父学习儒家经史。因家贫，未能进新式小学读书。19岁依建湖罗汉院释宏台出家，20岁在镇江焦山定慧寺受戒，并入焦山佛学院学习，是焦山佛学院的首届毕业生。1935年，太虚至镇江讲经。茗山为太虚侍者。次年，经太虚推荐，赴武昌世苑图书馆研究部深造，是太虚大师倡导的“人生佛教”思想的积极推崇者、继承者和弘扬者。抗战前期，在湖南南岳、衡阳、来阳、祁阳、宁乡以及长沙等地，办理佛教会会务，创办佛学讲习所。1942年任耒阳金钱山寺住持，创办僧众彻悟学校。1943年，太虚应邀弘法湖南，茗山自始至终随从。抗战胜利后，太虚命茗山赴长沙指导湖南省佛教会的整顿工作并继任宁乡沩山寺住持，筹备世界佛学苑沩山预习院。1946年茗山回到了江苏，在焦山佛学院主持教务，主编《中流》月刊，发行遍及日本及东南亚，影响颇大。1947年被选为中国佛教会理事。自1951年起，任焦山定慧寺住持。1957年任中国佛教协会理事。1980年后，历任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副会长，江苏省佛教协会副会长、会长，南京栖霞山寺、句容宝华山隆昌寺、镇江焦山定慧寺、无锡祥符禅寺住持等职。2001年6月1日安详示寂。茗山法师佛学造诣高深，精诗文，擅书法，撰有《茗山文集》，又有《华严经普贤行愿品讲义》《弥勒上生经讲义》等流通于世。茗山既是一代高僧，佛教学者，又是诗人,书法家。他佛学造诣高深，通晓经、律、论三藏，精通诗文、书法，多次赴世界各地讲经、弘法、放戒，在海内外享有盛名。他一生著书甚多，写诗四百余首，书法作品被世人视为珍品收藏。

 

我在游览焦山风景区和定慧寺的时候，一边参观，一边在思考一个问题，焦光为什么能做到皇帝三诏而辞，了禅法师当年为了保护定慧寺逃过战乱之劫而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在一般人看来，没有人不追求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然而，他们都是世俗社会的逆行者，为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庄严国土、利乐有情，身体力行，成为后世传颂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