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重徒步高海拔冰川风雨剥蚀流石层 血红雪白的光影 无知无畏的自虐

光光山，信息化时代，搜索引擎的空白。

它是龙溪—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第一高山，海拔4682米。位于成都都江堰市北部，西北与汶川相接，东与成都彭州市相邻，南与都江堰市麻溪乡和白沙乡接壤。

龙溪—虹口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地处龙门山断裂带，汶川大地震震中就在它附近。这里断崖常见，形成在地形上为孤山的所谓“飞来峰”构造。从光光山海拔4682米的最高峰到南端海拔850米的都江堰白沙乡，相对高差达3700米，实为典型的高山峡谷地貌。而这里，距离成都市区，直线距离仅仅150公里左右。

从出发地都江堰虹口乡大水沟直至攀登光光山的大本营，连续5天沿着峡谷翻山越岭，海拔从1200米攀升到登山大本营的2980米。

地球人都知道，有高反和患感冒的，如果贸然冲顶，在高海拔地区，很可能引发肺水肿。而光光山大本营，高山峡谷垂直切割很深，气流忽东忽西，即使美国阿帕奇直升机，恐怕也不敢前来施已援手……几经权衡的结果，一半队员选择了放弃。

冲刺光光山顶的这半支队伍，这天许是人品大爆发，倏忽被置于4D大自然神坛——从大本营出发直到峡谷河流消失处，仅仅90分钟时空， 5天前一直连续被峡谷、河流、灌木丛、阴霾包裹的意识和身体，突然被神奇开光——站在原地旋转360度，每一度，都是敬畏：那是血红巨石，白雪冰川，的交织！那是乌亮角峰，闪光刀脊，的凛冽！

万籁寂静，庄严肃穆。

从大本营出发到正河最后的涓流处，大家的水壶，灌满了即将连续冲刺超过8小时的生命保障。这保障，被大家称为光光山矿泉，简称“光矿“。登顶，没有任何路线，只有远远可以遥望到的山顶垭口作为目标。队员们各自寻找路径，怀揣着赵队：“必须天黑前登顶。预防滚石，靠山行走。”的18字告诫，朝着从天空倾泻而下的那片灰白色“幕帘”：千百年堆积的流石层顶端，攀登！

徒步登山，对专业运动员或者爱好者，那是超越自我站在成功高度的满足，对我等毫无爱好更无经验的小白而言，就是在懵懂寻求刺激中自虐。

队员三三两两散开，背着行囊负重努力朝前攀爬，随着海拔一步步抬升，坡度从四五十度逐渐变成六七十度。爬过无休无止的红石巨阵，GPS在气喘吁吁中显示，海拔3200米。

已经累得像龟孙一样，海拔才提升200+米，时间已经花了2个小时。抬头仰望，那远处山顶上的垭口，仿佛你前进一步，它后退一步，我和它，似乎永远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开始产生些许气馁，并羡慕回撤弟兄们的英明决断，甚至在幻想：如果回撤，这时恐怕已经走到海拔2000米以下了，那是何等的舒服惬意……

环顾四周，队友们个个貌似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想笑，却笑不出来。

咬牙开始给自己规定前进参照物，不到目标地，不准找理由停下休息。前几回合，这招还管用，到后来，只能完成一半，再后来，一半的一半。因为，空气开始稀薄，实在喘不过气来。

雪红的巨石，一块一块，一片一片，在手脚“四轮驱动”下被甩在身后。这种体验，虽与到达大本营之前通过海量地震巨石阵异曲同工，但这里最销魂的是，因为陡度的自然而然低头，穿过我的双腿我的裆，可窥蓝天云彩千峰，泼墨浸染风流。动作虽不雅，眼见却很美。

可借力向上攀登的红石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极不情愿但又必须踏在风化的流石上前进，一不小心，走一步，退半步，甚多滑回原处。试力寻找大概不会晃动的大石头，借力攀登，成为此段路途大家的渴望。

11:56分，用70毫米镜头看见的一颗孤树，分明了灰白流石层与血红巨石的交界。这里，成为队友们相互激励的目标地： 不走拢，不充电（吃干粮）。

相机镜头总是很会欺骗善良的人。70毫米镜头的显示，目标距离近在咫尺，但最终，大家花了一个多小时。

13:10左右，大家背靠陡壁，俯瞰底部深壑，平视千峰竞秀，如果此情此景能够“唱着歌儿烫着火锅儿”，那绝对神仙日子。可惜，只能啃压缩饼干，水，还得小心节约着喝，因为，登顶，才走了一半。

我一如既往没有饥饿感。在大本营早餐时，已经接续了昨天起就没食欲的“神人”体感，但想到今天必须负重冲刺山顶，勉强吃了一两开水泡饭。此时，看见压缩饼干就恶心，只想喝水。吃了两块“黄老五”花生糖，算是对胃的一个交代。水壶的水，已经剩下不到四分之一，想着还有一半路程，越往上攀，应该越难，忍了忍，抿一口，润润。习惯性掏出纸烟，只抽了几口，感觉怪怪的：这烟，怎么这味儿？掐没，揣兜里。

没有食欲，水不敢多喝，烟抽着没味，实在无趣无聊得紧。深感自己体力远不如那帮年轻人，还不如赶紧走一步，算一步，以免掉队，拖了后腿。

起身，默默扎进那片从天空倾泻而下的灰白色地带：被冰川和风雨剥蚀，搬离原地的岩石风化物。因为地表条件下被机械碎裂的这些石头，大小不一，千奇百怪。这面全部是风化流石构成的坡，很陡，肉测不下70°。这流石层有多厚无法得知，踩上去，滑下，再在原地踩，还是滑下。累死累活即使登上一步，下一步，你可能“辛辛苦苦干一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当然，这可是下山的好途径，几乎等于玩超级滑板，此乃后话。

向上攀登，唯一路径，向右横切过去，沿山壁，向上攀。那里脚下石块虽然也是一用力就流动，但是，手，总可以找到山壁借力的依靠。只是，越往上攀，感觉新鲜裸露的岩壁也很悲催，借力不可太大，因为它们已经脆弱，稍一用力，一掰就断。

看上去威猛的岩石，竟然被蹂躏得如此弱不禁风！大自然的神力，任凭你人类飞天潜龙，在它面前，的确小儿科一枚。

对大自然必须敬畏，膜拜！必须的。

前方，与岩壁保持一定距离的俩褚红色独孤石峰，成为阶段目标。

终于身体力行书写了“望山跑死马“涵义。那峰，明明就在眼前，可感觉怎么也走不拢。16:18分，在可以躺在坡上艰难回望这峰按下快门时，GPS显示，这里海拔接近4000米，因为前行，最多几步，就得停下，喘，就一个字。

这俩褚红色独孤石峰身后不远，赫然一片白雪！

它，无疑又成为我们征服的下一个显著目标。嗓子，早已经在冒烟前的边缘，拿着水壶，很惬意地一个底朝天，因为，前方有雪！

数着步子，一米，两米……16:48，在雪地，感觉眼前金花直冒，发呕，很想躺下美美睡一觉。有户外登山经验的赵队说，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坐下。一旦坐下，你就很难再起来……

想起了当年报社同仁刘健同学与王石一起攀登珠峰最艰难时刻。“头晕目眩，想睡，吐得沿路都是，到峰顶沿途，都是我黄疸的痕迹……那时绝对不能睡，睡下就永远起不来了……”刘健凯旋，我们部门给他喝酒庆功时，他如是说。

此时，两团云雾，一是从明媚的顶峰铺天而下，一是从原本明亮深邃的谷底盖地而上，几分钟，我们被铺天盖地的云雾紧紧包裹。

看不见顶峰，但知晓方向。穿云破雾，不敢想睡，忍住呕吐，继续，一步步，往上捱……

17:50，大雾散去，天空重现湛蓝。

早先看上去绰约的峰顶，转眼间变得唾手可得！

成功，仅仅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我们却花了40分钟。

18:30，我，终于登上海拔4682米的光光山顶！

这山顶，其实就是一柄典型刃脊。站在刃脊，巨风扑面，本来一身瀑布汗的热量被迅即掠去身体不由自主开始瑟瑟发抖。在刃脊上近观，这边呼呼的风，那厢团团的雾，波诡云谲；远眺，千峰挽着云彩踏浪而来，更兼一抹红霞横空……令人窒息的美，目不暇接，但此时根本端不稳相机，一是风在推你走，二是冷得打抖……

传说山顶有汶川移动信号，果然。科考队最年轻女队员小戴，用武警士官宋同学的手机，刚拨通电话叫了声妈，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我接过她刚通话完毕的手机，准备给家人报个平安，可话还没出口，竟也泪流满面；央视记者李同学，给老婆打一电话，为爱情信物遗落无人区道歉，边说，边热泪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