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正文

发表于 2020-08-28 21:46

庚子难过！年初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新冠疫情刚刚和缓，进入夏季，肆虐全国的特大洪水铺天盖地而来，特别是到了八月，川西平原暴雨如注，成都周边几成泽国。本来新冠已断了远途之路，暴雨又绝了近旅之想，被彻底封在了家中。

直到中下旬之交，势如倾盆的雨势才渐渐停歇，阳光终于冲破云层，洒向大地，而气温尚未升高，体感凉爽，乃是盛夏难得之好天气。抓住时机，我和翟音于21日驱车驶向德阳市属下的绵竹年画村。

川西美地，天府之国。这里不仅是物产丰沃的膏腴之地，更是钟灵毓秀的文化之乡。川西的舒适，几乎是贯穿于食衣住行的所有方面，而且在众多领域都能进入全国之领先一族。食：川菜挤身于中华四大名菜之列（鲁、川、粤、苏）；穿：蜀绣亦为中华四大名绣之一（苏、粤、湘、蜀）；住：川式建筑躬身全国六大建筑流派之内（皖、苏、京、晋、闽、川）。川剧虽未列入戏剧全国五大剧种，其脸谱即变脸绝活却蜚声天下。四川是全国名酒品牌最多的省份，其独特的窖藏风味早已香飘中外。而绵竹年画，也是中国民间四大年画之一（天津杨柳青、山东潍坊杨家埠、江苏苏州桃花坞、四川德阳绵竹）。

这些由来已久的“历史成就”着实让人讶异！须知，此乃孤悬西陲，群山环绕，远离中土华夏正源的所谓“南蛮”“西戎”之土。蜀人的勤劳、聪明加之上帝赐予的天府沃野，成就了这一方辉煌，福哉川民！

莫非是心有灵犀，包括绵竹在内的全国四大年画，无一例外，皆为版画。这样的情形当然不可能是偶然的。作为走进千家万户，深入寻常百姓的民间艺术，低成本自然是必备条件。民间年画的制作，是将一幅绘画镌刻在一块或多块木版上，而后即可套印出成十成百张相同的画券。这其实基本就是那个时代的印刷品。成本的低廉从经济层面就保证了年画的民间娱乐性。

四大年画各有特色。就绵竹年画而言，其最大特色是“刻印墨线，手工彩绘”。即木版刻印线条，色彩手工勾染，因木版不用上色，故一幅画只需一版。更由于色彩不套于版而以画师手绘，其每幅画的个性特征更为鲜明。

川西俗语：“红配绿，丑得哭”，意指大红大绿的搭配低俗难耐，不堪入目。而根植于民间的年画却正是以鲜明而夸张的红绿色彩为主调烘托出年节的喜庆氛围，特别是其标志性形象“大头娃娃”，健康活泼又俏皮可爱，妥妥的“正能量”，何俗之有？大俗藏大雅，这才是民间的人类本性的原始之美。

走进年画村，幢幢民居白墙彩绘，恍然走入年画长廊，煞是好看。不过村里冷冷清清，几无游人。村中的“年画博物馆”，门可罗雀之下竟坚持收门票，短视又贪心，不知票房收入可否抵得上收费员的工资。传统文化本来就日渐高危，后继乏人，寥寥无几的参观者很可能就是传薪的火种，年画村这种行为的导向无疑是火尽薪绝，呜呼！

除了年画，绵竹名酒“剑南春”更是名闻遐迩，即便在酒香四溢的巴蜀大地，剑南春也称得上是翘楚般的存在。白酒界有所谓“茅五剑”的说法，即茅台、五粮液、剑南春，认为此三种酒代表了中华白酒的最高水准。是否如此，自然是见仁见智的事，不过此说却能印证剑南春在中国白酒界的崇高地位。

绵竹酿酒有着悠久的传统。有书可考的历史至少不晚于战国时代，而考古发现的酿酒史甚至可以上溯至距今的四千年前。唐代时倾动朝野的“剑南烧春”，是硕果仅存的载入正史的唐代中华名酒，较之另一四川名酒“泸州老窖1573”，整整早了八百年。

从年画村出来，我们驱车来到位于绵竹城里的剑南春酒厂。与五粮液厂区的开放参观不一样，剑南春酒厂不开放。也许是疫情的原因，也许一直就是这样，总归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酒厂旁也打造了一条全新的“剑南古街”，各种的仿古建筑，非常冷清。胡乱照几张相，算是有个交待。

绵竹地处川西平原最北部，属沱江流域，历史名城。其中最著名的是三国时蜀汉政权的最后一战，即由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孙诸葛尚统率蜀军作最后抵抗，父子双双战死的绵竹之役。现绵竹城中还有“诸葛双忠祠”，纪念的就是这件事。

这其实是一个误解，三国蜀汉时期的绵竹和现在并非一个地方。当时的绵竹指的是现德阳市城北二十公里的黄许镇，位于绵竹市东南三十公里。其实绵竹也好，黄许也罢，距成都都有近百公里，这在那个时代可算得上是不短的距离。然绵竹一失，蜀汉后主刘禅就在成都竖起了降旗。这个不抵抗的行为遭到后世很多人的诟病。其实客观而言，“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作为几千年不变的巴蜀首都，地处川西平原中心的成都，所凭借者，并非关山险要的铁壁堡垒，而是良田沃野滋润出的温柔天府。成都的城防不在围城之墙，而在周边高山之上的重重关隘。“外来势力”一旦突破关山，进入平原，直捣成都就再无阻碍。而且历代的成都政权，都只能是所谓的“割据政权”，大厦将倾时很难指望有强力外援，所以成都自古基本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从来没有发生过明清时期“北京保卫战”那样的“成都保卫战”。即便抵抗，也是一攻就破。战国时秦灭蜀是这样，三国时魏（晋）灭蜀也是这样，明末张献忠入成都还是这样。甚至到了1949年的成都也是“和平解放”。

其实蜀汉时的绵竹（黄许）地处龙泉山南麓，已是川西平原的范围。所以有历史学者推测真正的绵竹保卫战应该是在城北龙泉山中的白马关。诸葛父子先在龙泉山北面的涪城（绵阳）与先偷渡阴平（现青川县境内），后占领江油的传奇将军邓艾率领的魏军决战，失败后退入山中，于白马关作最后一搏，双双陨命。

虽然此时在“正面战场”，蜀将姜维率领的蜀军主力凭借剑门关天险与钟会将军的魏国军团相恃于剑阁梓潼一线，却已失去意义。白马关失守，平原门户洞开，成群结队的魏国士兵如水银泻地拥入川西，钢铁洪流势不可挡，成都的陷落乃是必然的结局。

2020年8月28日